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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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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利早已忘了兵屯敦煌时的患得患失,他已深切感受到妹妹身后的余光是怎样照耀他们的家族的。

他不但自始至终地陪着皇上喝酒、舞蹈,而且那洋洋自得的神气,让公孙贺想来心里就不舒服。

“哼!如此小人得志,乃国家之祸矣!”

“大司马一职一直空缺,皇上会不会将之给予刚刚从大宛归来的李广利呢?”公孙贺进一步想。

刚一想到这点,他内心就极度不安,他忧心昌邑王刘髆会因李广利的得宠而危及到太子。

“吁!”驭手一声吆喝,打断了公孙贺的思路。他抬头一看,府门口的灯笼都亮了,府令正在门首张望。

看见公孙贺走进府邸,府令道:“丞相外出之际,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何人?”

“夫人也不认识。他脸色黧黑,衣衫褴褛,一副落魄的样子,可是腰间却持有朝廷的门籍,称曾跟随霍大司马征战河西。”

公孙贺迷惑了,又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正在客厅等候大人呢!”

“好!你且退下,待老夫前去瞧瞧。”

他整了整衣冠,来到客厅外,借着灯火看去,那人却正在埋头看竹简。公孙贺“啊”的一声,这不是被匈奴俘虏的赵破奴么?

他跪倒在公孙贺面前,接着是悲郁的哭声:“丞相,末将回来了!末将在匈奴漂泊,无一日不思念皇上和朝廷啊!”

公孙贺的心被哭软了,双手扶起赵破奴道:“老夫知道,将军受苦了!请将军先沐浴更衣,老夫为将军摆宴洗尘。”

半个时辰后,他以清爽全新的面容坐在公孙贺面前。

公孙贺特地唤出夫人为赵破奴敬酒:“将军一说曾随去病打过漠北,老身就顿觉亲近了不少。只可惜去病英年早逝,留下一条根也……”

公孙贺打断道:“赵将军跋涉而归,你提这些伤心事作甚?还是早早歇息去吧。”

在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公孙贺问道:“赵将军一世英雄,为何此次出征竟全军覆没了呢?”

赵破奴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等有机会再详细说给大人听。末将此次冒死回来,是要向皇上禀奏一件要事,苏武大人被匈奴扣留了。”

这话一出口,公孙贺的眼睛就直了:“这是不是传言呢?议和乃且鞮侯单于之意,他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一切皆起于那个善于阿谀逢迎的张胜……”赵破奴一五一十地开始回忆起来。

滞留匈奴的长水人虞常与朝廷副使张胜重逢于异国他乡,互诉离乡之苦。

虞常道:“我的家眷俱在长安,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他们,副使能不能带我回长安去呢?”

张胜就不免有些为难:“足下被匈奴俘获,无寸功于汉,在下真是爱莫能助。”

这时候他们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匈奴的丁零王卫律。

卫律本是匈奴人,却自幼随父亲在长安长大,对儒术颇有心得,后经李延年引荐入朝为郎。元狩年间,他官拜中郎将,曾作为博士狄山的副使出使匈奴。狄山因要匈奴称臣,触怒单于而被扣,而卫律却降了匈奴,并被封为丁零王。

消息传到长安,刘彻大怒,多次派人潜入单于庭,欲图刺杀他,均未果。

张胜怂恿道:“若能借机除之,则皇上必重赏足下。”

虞常想了想道:“这个不难。卫律最喜夜间饮酒,在下就邀他饮酒,待他酒醉之后,趁机劫持,逃回长安。”

“长安离单于庭遥遥数千里,沿途风险不断,这……”

虞常笑了笑道:“大人不必多虑,如今漠北、漠南皆无匈奴重兵,只要进入漠南,我们便安然无恙了。”

“如此甚好!倘若能连阏氏一同劫走,皇上即可雪隆虑公主被害之仇。”张胜又进一步蛊惑道。

“这……阏氏穹庐防守严密,只怕……”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正当虞常部署伏兵时,却不料消息被泄露出去。卫律先行拘捕了虞常,重刑之下,他当夜便供出了张胜。

张胜眼见事情败露,不得已禀告苏武。苏武闻言大惊:“大人在朝多年,为何出此下策?两国邦交,岂可用游侠之策?”

张胜惭愧之至:“事已至此,还需大人力挽狂澜。”

苏武仰天长叹:“事已至此,本使有辱圣命,何以见皇上啊!”说着,他从腰间拔出宝剑,顺着脖子一抹,那血就染红了前胸。

张胜见此,忙夺了宝剑,将苏武抱在怀里,命医者包扎伤口。

当卫律将苏武自杀的消息禀奏单于后,且鞮侯深为苏武的气节所感动,他对卫律道:“匈奴得虞常,就像得了一只黄羊;而得苏武,就是得了一只鹰。如果你能劝他归降,寡人定有重赏。”

过了些日子,苏武伤势好转,卫律便依照单于的旨意,带重金到汉使的穹庐中来了。

“使君身体康复,本王甚是欣慰。单于忧心使君大人身体,命本王前来探望。”卫律向苏武行节。

“多谢单于好意。”苏武坐起来招呼卫律坐下,“不知单于见我大汉文书,可有回复?”

卫律入座时不意撞到了汉节,苏武立时一脸的肃然:“汉节乃我朝象征,请大人自重。”

直到卫律小心翼翼地将汉节放回原处,苏武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了一些:“单于出尔反尔,岂是君主所为,传将出去,不怕成为邻国笑柄么?”

卫律道:“若非张副使节外生枝,怎么能生此突变呢?”

“张胜策动事变,乃私举也,大汉皇上定会依律追究。单于不该迁怒本使,危害邦交。”

可卫律却转过话题道:“单于敬仰大人,使君若是归顺匈奴,本王敢保大人荣华富贵。”

“哈哈哈!此话从大人嘴中出来,不觉刺口么?”苏武的目光中满是轻蔑和讥讽,“想当初丁零王在汉,皇上待你不薄,你却背主投贼,今有何颜面来劝降?本使虽是一中郎将,如屈节辱命,虽生犹死,有何面目归汉?”言罢,当着副使常惠的面,再次抽刀自裁,被常惠拦腰抱住……

客厅里一片沉寂,鼎锅里的酒干了,杯子里酒干了,公孙贺与赵破奴相对而坐,许久无语。还是公孙贺打破了沉闷:“如此说来,苏大人归汉无望矣?”

“匈奴人见劝降不成,又将苏大人投至地窖,以死威胁,终不能使其屈节。匈奴顾忌我大汉之威,遂将苏大人发配北海牧羊去了。末将亦被匈奴流放到草原的,有一日,遇见了滞留匈奴的常惠,他要末将千方百计回到长安,将汉使遭遇禀奏给皇上。末将一路扮作商贾,才得以越过边塞,回到大汉。”

公孙贺十分感慨,这就是霍去病的部属。他回到长安,连自己的家门都没有进,就先来丞相府禀告使节情况,公孙贺油然拉住赵破奴的手道:“请将军放心,老夫明日就将苏大人境况禀奏给皇上。”

向司马谈的神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司马迁回望了一眼不远处父亲的坟茔道:“父亲!孩儿这就走了。”

正是五月,青青的坟草比去年又长高了许多。光阴荏苒,父亲已枕着河水的涛声长眠了十一个年头了。

走上阳关道,他深情地望了望妻子道:“回去吧!照看好孩儿们,让他们学会做人。”

“回来也不多停些时日。”夫人眼里闪着泪花,她没忘记往书童手里塞了个包袱,亲切地说道,“老爷就靠你多费心了。”

“大人乃小生恩师,师母就放心吧。”

大儿子对父亲心存怨气,瓮声瓮气问道:“敢问父亲,您何时带孩儿去京城去念书呢?”

夫人拉了拉儿子的手道:“你怎么如此跟父亲说话呢?”

可儿子就是不依,挣脱了母亲的手:“别家的小孩父亲在京城做官,都带着他们去念太学,父亲倒好……”

司马迁看着儿子倔强的身影,不知该如何向儿子解释这一切。当年司马谈弥留之际反复叮嘱他,宦海沉浮,仕途险恶,莫带家眷到京城。他无法违背父亲的遗愿。

亲不亲,故乡人。每一次回来,乡亲们总要到村头送别,这让司马迁有些承受不起:“晚辈何德何能,敢劳尊长前来相送?”

“大人为何这样说?大人这是荣耀故里啊!”

司马迁把这看做是父老乡亲的期待,再次拜谢道:“晚辈绝不负尊长厚望,就此作别了。”

他正要上马,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喊声:“太史公请慢行!”

来者是一位朝廷命官,因为乡人是不习惯于这样称呼的。及至到得跟前,他才发现来人是夏阳县令。

“不知太史公回乡祭祀,多得有罪,还请宽恕。”县令上前施礼道。

“在下回乡祭祀,纯属私举,怎好劳动县令大人呢?”

县令很谦恭地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下官久慕大人声名,今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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