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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随着姐姐,一行五人,来到山上的“云中居”。只见正堂内三个人的灵位仍在那儿摆着。东方蟹眼睛尖得很,上来就盯住写着“亡夫郭解之位”的牌子看,好象似懂非懂。
霍光走上前来,将当中的牌子翻了过去。
霍云儿也发现了儿子的目光和霍光的举动,她也是先吃一惊,然后便想把孩子们支开:“显儿,你带蟹儿和珠儿,到院外边玩一会儿。”
“是,夫人。”显儿答应着,还向霍光看了一眼,抱着珠儿就走。蟹儿还想问那牌位的事,却被霍光推了出来。
两个孩子走后,霍光对姐姐说:“姐姐,东方大人正教蟹儿认字,你知道么?”
云儿点点头:“姐姐知道。不过我想,蟹儿认不了那么多字,就没将这个收起……”
霍光说:“姐姐,我已请求过东方大人,请他千万不要再教蟹儿武功。”
霍云儿有点惊讶:“弟弟,你的意思是?”
霍光坚定地说:“姐姐,一代人的恩恩怨怨,要由一代人自己解决,何必再往下一代人那儿传呢?”
霍云儿想了一想,她觉得弟弟说得有道理。可是,蟹儿杀父之仇,难道就不报了么?
霍光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姐姐,东方大人也说了,决不让蟹儿练武。”
“可是,你姐夫的这段仇怨,还有无辜死去的籍大人,他们在天之灵,是不会瞑目的啊。”云儿呆了半晌,才说出这句话来。”
“姐姐,如果我们给姐夫报了仇,那你说,去病哥哥他,他的在天之灵,又能瞑目吗?”
霍云儿将呆滞的目光移到到霍去病的灵位之上,眉头紧锁。突然,她说道:“不,弟弟,去病他,他也是被皇上逼死的!”
霍光摇了摇头。“姐姐,不要这么说。弟弟随去病哥哥前后八年,深知他的秉性。他要立功,他要做汉家的千古第一猛将,他要将匈奴斩草除根,他要将皇上的江山稳固得如泰山,如盘石,让皇上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可他也是罪孽深重的人,他前后杀了十多万匈奴人,包括老人、妇女,还有孩子。他杀的人,比张汤杀得还要多!”
说到这儿,霍光的眼圈也红了。他为死去的匈奴人悲伤,为被张汤杀死的万千无辜悲伤,同时也在为霍去病而悲伤。可是霍光身上有一种无以言喻的自制力。他略停片刻,声音低沉地,又接着说了下去。“如今,去病哥哥已经走了,就让他走吧,看在他是我们霍家人的面子上,别给下一代人播种仇恨了。”
霍云儿觉得弟弟说得有理,可她心中的郁结,岂是这几句话就解开了的?她无可奈何地看着霍光,说道:“弟弟,姐姐今天还想活着,不全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东方大人和齐鲁姐姐待他们和亲生的一样。我为的是……”
霍光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姐姐,不要说啦,弟弟明白。弟弟知道,你要看到姐夫的仇冤被申了,天下最大的不平被摆平了。弟弟答应过你,这事由弟弟来办。如果我做不成这件事,就说明我们霍家的人没有能耐。你想,我们都做不成的事,却偏要我们的孩子来承担,那不更是天理难容吗?”
霍云儿惊呆了。她没想到弟弟说得是如此有理!这么多年,她只知道弟弟在军中,在宫中,和霍去病一起,和卫青在一起,和东方大人在一起,学了不少东西,但她没想到,弟弟想的和做的,竟是那么的远见卓识。她没有理由不相信弟弟的话,虽然她对弟弟能否摆平这天下的不平,心中还是没底。但有一点,弟弟是对的,就是不能把仇恨再往下一代人那里传了。想到这儿,她答应道:“弟弟,有你这番话,姐姐就是头发全白了,就是明天就随你姐夫去了,也没什么牵挂了。只是,你在皇上身边,要小心……,伴君如伴虎,何况,今天这个君,比虎还猛三分啊!”
霍光神情庄重地看着姐姐,想了好半天,才郑重地说:“姐姐,你以为弟弟还是小孩子?我今年二十五岁,我跟随去病哥哥,在军营里读书,在边关沙场为他筹划,已经整整八年!什么残酷的事情我没经历过?什么惨象还能吓倒我?只有你,姐姐,只有你还让我牵挂,只有你能吓倒我。只要你平安,弟弟就会稳如泰山,一步一步地把这天下的不平,都给摆平了!”
霍云儿还是有些害怕:“那,弟弟,你说,蟹儿眼看就长大了,怎么办?”
“东方大人说,蟹儿是个不安份的孩子。他大了,不能让他呆在长安。”
云儿吃惊地问:“那让他去那儿?”
霍光坚定地说:“让他去峨眉!姐夫的老母亲如今还在,姐夫的亲人还在,要让蟹儿回去,给郭家接传香火。东方大人说,不让他练武,叫他舞文弄墨,他对文墨也是极有灵气的。东方大人说,说不定,蜀国将来还会出司马相如,郭马相如呢。”霍光说到这儿,故意露出轻松的语气,还对姐姐苦笑了一下。
霍云儿点了点头:“可珠儿哪?”
霍光此时彻底地放松了,他神色自如地说:“姐姐,东方大人夫妇一辈子就想女儿,你就放心地把珠儿留给他们俩吧。”
霍云儿坐到身边的一凳子上:“那姐姐就放心啦。”说完,她闭上眼睛,像修禅一般,进入了化境。
第一章 接传香火(之四)
东方朔家中。小院之内,静无声音。
一家人郁郁寡欢在坐在院子里,谁都不愿出声。辛苦子独袖空悬,在一边用牙紧紧地咬着嘴唇。而道儿同样坐在一旁,哭丧着脸。
还是齐鲁女先开了口:“当家的,这人死了的,不能再活;活着的呢,还要过日子。你不能整天这样,家里的,孩子的事,管都不管了啊!”
东方朔没有好气地答道:“我说夫人哪,你就少说几句,让我再静几天,行不行?”
齐鲁女走上前来,对他嚷嚷起来:“静几天,静几天,都三个月啦!”说到这儿,看到东方朔脸上出现很烦的表情,于是她又压低了嗓门,将手伸到东方朔的身上,准备抚摸他的胸部,让他解解烦闷。过去总是这样的,每当东方朔心情不好时,她便用这种方式,让他的精神再振作起来。“当家的,你心里难过,我也一样。可你要想一想,我们家老二,虽说一条臂膀没了,可也算拣回一条命。这羽林军没人啦,你让他去那里?还有那罗敷,是皇上赐的婚,也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啊!”
东方朔伸出手来,将夫人的手推开。“夫人哪,夫人,公主她疯了!你知道吗?皇后说不出话来了,卫青再也不出门了,皇上他整天躁动不安的,这天下要出大事啊!你还老嚷嚷个啥?”
齐鲁女也火了:“天下要出大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家的事,就是天下最大的事!再说,那么多苦难,都是皇上自己害的,他凭什么要我陪着?让他躁动不安吧,他身边不是又来了什么神仙、高人了吗?”
东方朔看了夫人一眼,知道跟她吵也没用,何况儿子和道儿还在身边呢。无奈之中,他只好以乞求的方式对夫人说:“夫人,你小声点。你想想,你现在要办婚事,别说一旁的人觉得过不去,就是辛苦子,他自己也不会愿意的!还有,道儿他哥哥,得意,还被张汤关在监狱里;皇上身边,又来了个什么李少翁,李夫人,不知还会有多少事要出呢!”
齐鲁女想了想,突然把头一转:“那我们回老家,回平原去。回到临淄,到蒲柳那儿去,眼不见为净!”
东方朔点头称是。“好啊,夫人,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是该带上辛苦子,还有蟹儿,珠儿,去看看蒲柳和金娥。他们高高兴兴而来,悲悲切切而归……”
“那好,我明天就走。不要你去,你让公孙敖兄弟给我派几个兵。”她想了一想,又说:“我可要先说好,这回得让阿绣陪着我们一块走。不然,两个小孩子,我一个人缠不清。辛苦子,你走不走?”
辛苦子脖子一挺:“不走!我要在长安陪老爹。”
东方朔苦笑一声:“陪你老爹?你是离不开罗敷!儿子,你心里想什么,爹多少还知道一些。你现在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对不对?”
辛苦子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这人哪,一生经历一些这样的事,也不算枉来一回!”东方朔严肃地儿子说。
道儿在一边急忙插话道:“夫人您放心!老爷和辛苦子,有我和我屋里的照顾,保证不会有半点差错!”
齐鲁女来得也快:“好啦,你们会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