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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增多,茶水和酒的价格越来越高,慢慢地,这里成了有钱人才光顾得起的地方。今天由于县令在此,乐乐亭当然被他和司马相如二人占用了,可是其它的位子颇为空闲,东方朔和杨得意就拣了一个靠近亭子的地方坐下来。
客商模样的东方朔先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发现山的左下方就是县城和县衙。而离此不过几十 步的地方,便是一个大户人家,楼台连接,庭院层层,由山下蜿蜒而上,后墙已与此亭靠近。
而距乐乐亭十多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门,门虽紧闭,但从门前光亮的石头可以看出,卓家的人进出此门时间很多。可不是吗,要是我家在此,也会天天早晨光顾亭子,乐上一番的──东方朔暗想。
一阵脚步声让他从环顾中回过头来,只见有二人已到乐乐亭上坐下。那个矮胖的官人不用说就是县令王吉,虽然脸上有些威严,但骨子里露出许多猥琐的气息。而他对面的司马相如则长衫布帽,风流倜傥,面上陪笑;菜色与傲慢夹杂在一起,脸上不时泛起一些诡谲。有两个童子,一人右臂携着一个大酒坛子,左手持两个大杯;另一个则抱着一只古琴。
杨得意换到侧面的位置,背对着司马相如,免得被“老师”发现,东方朔则面对亭子,占据着面对亭子和卓家后门的最佳位置。酒保拿出杯盏,问要点什么菜。杨得意小声说:“拣你们看家的酒菜上,不要多说。”说完对东方朔挤了挤小眼睛,二人静静地等待着好戏登常亭上的人并不多言。司马相如架好琴后,呷了一口酒,然后抚起琴来。
一声琴响,韵味悠扬。司马相如一边弹奏,一边面对王吉微笑。
东方朔悄悄地说:“好琴法。不过,这曲子别有用心啊!”
杨得意不那么懂。但他也略知一二,毕竟他也熟悉这琴声。
琴曲由缓到紧,然后徐纡有致,似高山流水,又有吉鸟鸣叫。东方朔一怔,然后小声说:“这是一曲《凤求凰》。你这位恩师啊,正用琴声挑逗那女人!”
杨得意:“嘘──轻点声!”
喝了几口酒的王吉说话了:“相如兄,今天您要是不开张,可就要当我的刀笔吏喽?”
司马相如边弹边说:“美人新寡,怎可轻易动情?只怕县令大人食言,舍不得那幢小楼哟!”
王吉拂髯微笑。
司马相如:“县令大人,我今天福星高照。”
“肯定有戏?”
司马相如:“不仅美人要动情,在座的还多了一位知音,可能还有故旧送来好运气。”
王吉向东方朔他们瞅了一眼:“噢?那么说,我们不仅要走桃花运,还要走财运、官运?哈哈……”司马相如不再说话,继续操琴,那琴声时而粗犷激越,时而细雨和风,细雨和风时让人心旷神怡,粗犷激越时则有荡气回肠之感。
东方朔也停下了饮酒,他的表情随琴声而变化,他时而惊喜,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又露出鄙夷之色。
琴声继续进行着,不断变化着。琴声引来了许多客人,一会儿,东方朔后边的桌子边,座无虚席。
一个时辰过去了,琴声毫无倦怠,依然旋律悠扬,依然变化多端。司马相如的手,并无劳累之态,反而兴致更浓。他面上容光焕发起来,菜色全无。他弹了一阵子,索性唱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通遇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此方,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
所有听琴的人都被这美妙的旋律迷住了,大家只是悄悄地饮酒,没有人大声说话,甚至连咳嗽声都被压得很低。
王吉此时听出了味道,发现司马相如并不是为他所求,而是要自己求个鸳鸯。他的面色难看起来,但还耐着性子,听司马相如唱下去。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心使予悲。
无感我心使予悲!
不知何时,东方朔面对的那个小门打开了,里面微露两个人影。不一会儿,一个丫环走了出来,张望了一下,见有这么多人,伸了一下舌头,缩了进去。又过一会儿,小门再度打开,一个俏佳人随着丫环走出来,径直走到亭子前,走到司马相如背后。
东方朔的眼睛有点发呆。他看到了,那个风姿绰约的佳人,准是卓文君。
她一身素衣,面不施粉,晶莹如玉。腰肢款款,随风而动,随琴声而动,宛若凌波仙子,悄然下凡。
同样惊呆了的还有县令王吉。他已忘记了听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卓文君,蛤蟆嘴吃惊地张开着,抖动着,涎水顺着嘴角直住下流。
司马相如依然专心弹琴,他仿佛知道有位佳人来到身边,仿佛又什么也没看到,只将那双手在琴上激烈地拂动着,琴声愈加让人心旌摇动。
东方朔忘记了饮茶,他的耳朵在一动一动地抽搐着,好像被那琴声拉动;他的眼睛注视着那女人,那个传说中的卓文君,仿佛这个天仙般的女子,会让天下所有的文人动心动情,当然,也不由得让他东方朔怦然心动。
卓文君把目光紧紧盯着司马相如的那双手。这双细长的手,轻巧而又有力地拨动着琴弦,揉按着琴弦,仿佛拨动在自己的心上,揉按在自己的身上。她早就听说过蜀中才子司马相如的大名,也知道他不久前来到临邛,但却没有听过他的琴声。如今,她从琴声中听到了一个知音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幸,一种特别能引起心灵沟通的倾诉。一开始,她本来想躲在小门后听听就算了,可那琴声让她心碎,让她为之神魂颠倒。一向对外人不那么顾忌的卓文君,此时觉得必须见到他,见到他如何抚琴,见到他本人的风采。于是她旁若无人地走了出来,走到亭子间那个边抚琴边唱歌的才子身边。她无心去看抚琴人的面容,她的眼睛只在抚琴的那只手上,而她的心早已沉浸在让她心旌荡漾的旋律之中。她仿佛听到了自己被父亲强行嫁给一 个病弱的入赘的男人时的心灰意懒;听到了亡夫和自己在一起不能琴瑟好合时的双双悲哀;听到了那个弱男子病入膏肓时的悲痛和自己既悲痛又希冀的矛盾心态。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那琴声还在告诉她:何必把自己封闭在深宅大院中呢?何必不去寻找自己的知心人呢?
何必害怕自己父亲对女儿的管辖呢?幸福属于你自己,可怜的女神,世间只有一个人最理解你的心意,最能和你凤凰谐鸣,也最终能让你幸福,那就是我司马相如,你面前的操琴人。
卓文君的泪水顺着粉腮流了下来。她旁若无人地走到司马相如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正好挨着县令王吉。那个王吉在她的眼中好像并不存在,别的人当然也不存在;就像这世界上除了琴声,只有司马相如和她两个人一样。
司马相如觉得自己的曲子快要弹完了,心也快碎了,精神也疲惫了,力气也没有了。他抬起眼睛,发现他在琴中所想念的天仙般的美人儿梦一般地坐在自己的身边。他忘记了他和王吉打的赌,也忘记了自己身处睽睽众目之下,只觉得心曲已经诉说完毕,但还有更多的话,已是琴声不能表达。他左手犹在弦上留连,右手着力地弹拨数下后,坚定地向身边的美人伸去。
而那美人并不拒绝,将长袖中的一只柔软的纤纤玉手也伸了过来。琴声止住了,两人的手却握到了一起,两双眼睛充满着爱慕地对视着。
倒是县令王吉此时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更像一只点燃在明月夜里蜡烛头一样难堪。他用袖子揩去嘴边黏糊糊的东西,然后端起案上的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地向案上一扔,拂袖而去。
众人醒了过来。东方朔也醒了过来。他喝了一口茶,刚才还沁人心脾的馨香突然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怪的滋味。他"噗"的一声,把茶水喷到了地上,然后站起来,身不由己地向亭子走去。
杨得意觉得他有些怪,就用手牵了他一把。
东方朔这才觉得自己忘了身份,不该这时候往里掺和,于是回过头来,掏出一串钱,往案上一扔,扯起杨得意就往外走。
司马相如醒了过来。他的手紧紧握着卓文君的手,眼睛中的柔情蜜意代替了语言。
卓文君也醒了过来。她本能地将手往回缩着,但却被对方牢牢地握死。她莺声燕语般地说道:“相公何必如此,如您真心真意,何不找我父亲……”说完,她将手从司马相如手中抽出,快步向自家后花园的墙门走去。
小丫环随即关上了门。
司马相如木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像鱼儿脱水后一般,动也不动,直盯着那扇关闭的门,移不过来。
客舍里,东方朔用几根草在桌子上算卦,摆弄了老半天,面上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