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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泰也知道此事忌讳,方才不过是被黄子澄的迂腐劲儿逼急了,才蹦出这么句“大逆之言”来,此时亦知不妥,脸顿时红了几分。
黄子澄心知齐泰对削燕一事十分坚持,自己也劝不了他,便呵呵一笑道:“莫不如此事暂且放下。听说方孝孺已进京,陛下十分赏识,这些天一直让其随侍左右。不如我等现在进宫面圣,顺带会会这位名满天下的孝直先生?”方孝孺是海内闻名的大儒,洪武年间因被仇家陷害,被贬至汉中。建文久闻其名,刚一登基,便下旨召其入朝。
齐泰明白黄子澄这般说,知其是要将此事交于皇上决断。他也不愿再在此事上与子澄纠结,免得伤了二人和气,便起身笑道:“既是如此,我等便一起去瞻仰瞻仰方孝直的风采。”
建文今日并未像往常一样在武英殿召见二人,而是改为谨身殿见驾。二人进了殿门,便见一位身着九品绿色盘领右衽公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清瘦男子面北而立。两人心知此人便是方孝孺了。待行完礼,建文笑道:“这位便是孝直先生,前日刚到京城。本来朕早应引荐给二位爱卿,不过知尔等公事繁忙,所以耽搁了下来,今日却正好见见。”
建文说完,方孝孺也转过头来,目光相对,齐泰与黄子澄这才看清这位一代文宗的真容。只见方孝孺面色枯黄,颧骨凸出,脸颊和眼眶都深深凹陷进去,显是长年清苦所致;唯独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瞳仁中迸发出的灼热精光,让黄子澄看了心中一动,“这是一个坚韧不可夺其志的人啊!”念及于此,子澄敬意大增,遂对孝孺拱手笑道:“久闻孝直兄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方孝孺忙还了一揖礼,谦逊说道:“实不敢当,两位大人乃国之重臣,孝孺汉中末吏,岂敢受大臣之礼!”方孝孺进京前为汉中府学教授,从九品,故有此说。
三人又寒暄一阵,建文方问道:“二位爱卿今日有何事?”
齐泰见殿内杂人过多,便含糊答道:“前些日陛下交待的事,臣与黄子澄已商议过了,现特来回禀。”
建文会意,一挥手,殿中内官悄然退下,只剩下君臣四人。建文笑道:“方先生乃忠义之人,亦朕之股肱,两位爱卿不必瞒他,详细奏来便是。”
齐、黄二人见建文一口一个“先生”,便知方孝孺已极受皇帝信任,不日即将大用,便将削藩之议说了,并把二人所争之事也一并奏上,请建文亲自决断。
建文听后,沉吟半晌方道:“两位爱卿所言俱有道理,燕藩之事,事关削藩大局,确需慎重。”随即又对方孝孺说道,“方先生有何看法?”
方孝孺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君臣密议,在感激建文信任之余,仍不免有些紧张。且此事关系重大,孝孺思量了好一阵,方才缓缓奏道:“臣常年居于偏僻之地,此等国家要事,以臣之微能,实不敢妄加评断。只是这几日随侍下来,臣见皇上敦儒修文,颇有大兴文治之意。文治之道,不外一个‘礼’字。燕藩之强,实为诸王之首,先削燕藩,确能震慑诸王,削藩一事必能事半功倍。不过燕王为人并无过失之处,若强行削之,于礼恐有不周,且于法无凭。此确是两难。如此大事,臣不敢妄言,还需陛下亲决。”
方孝孺刚引出个“文治”,齐泰已瞅着建文微微颔首,后来方孝孺虽各列利弊,恭请圣裁,但齐泰便知皇上心意已对己方不利,忙奏道:“陛下,燕藩乃朝廷心腹之疾,若不速削,恐生大患啊。”
方孝孺徐徐又道:“齐大人之法固是捷径,但也有弊端。燕王虽无过错,但其内心毕竟不为人知,若削燕诏书一下,燕王抗旨不遵,兴兵造反,朝廷仓促间恐难应付。北平诸卫俱燕王旧部,如今虽权归朝廷,但将校都是燕王简拔,是否忠于朝廷尚不可知。若是北平诸卫归附燕王,恐怕河北顷刻间便会生灵涂炭,此事不可不虑!”
方孝孺一语中的,直指削燕之弊,齐泰顿时语塞。他千算万算,却偏偏没把这种局面算进去,一时之间倒拿不出话来反驳。
黄子澄见状,忙趁热打铁奏道:“方先生所言极是。削藩之事,稳妥最为要紧。先除诸王,便是循序渐进、先易后难。一旦诸藩俯首,燕王再强,也是孤掌难鸣!”
方孝孺的分析起了作用,建文被打动了。而黄子澄“求稳”之论更与其心思不谋而合。毕竟,一旦领头的燕王被逼急了扯旗造反,诸王很有可能望风而从,那样必定天下大乱,这不是朝廷所愿意见到的。
建文用赞赏的眼光望了孝孺一眼,转向子澄道:“依爱卿之见,削藩大计应从何处开始?”
建文如此一问,子澄已知皇上赞同自己所见,不由一喜,遂将心中已计较多日的下文托出道:“以臣之见,可先削周藩。周藩为内地诸藩之首,封国开封,位居中原,乃逐鹿天下之地。周王为燕王同母亲弟,两王关系素来亲密。周藩一除,燕王便失一臂,且河南重地在手,便可北遏燕山,燕王若想谋反,必然更加艰难。”
“不错,周藩若除,既减燕王羽翼、又可起敲山震虎之效。但师出尚须有名,朝廷又应以何名目废周呢?”建文又问。
黄子澄道:“洪武二十二年,周王擅离封国赴中都凤阳,当时太祖震怒,将其扣于京师,两年后才放回。太祖在时周王便有不臣之心,何况今日?”略顿一刻,子澄压低声音道,“前几日皇上曾跟臣说过,周王次子、汝南王朱有爋密告其父与世子有炖意欲谋反,陛下可还记得?”
“有爋?”建文一愣,随即摆手笑道,“此事过于荒唐,朕特地查了玉牒,有爋是洪武二十三年生,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岁,哪里懂得这些?应是下面奸人捣的鬼。”
“陛下!”黄子澄急道,“项托七岁知事、甘罗十二相秦,童子早慧也是有的。此事牵涉谋逆大罪,且与削藩关联重大,陛下不可因汝南王年幼而不问啊!”
建文一阵沉默。黄子澄的意思很明白: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周王谋逆的事,无论真假,对削藩都是大有好处。只要将意欲谋反的帽子扣到周王头上,朝廷除周便师出有名。
良久,建文方以征询的语气对齐泰、方孝孺道:“二位爱卿意下如何?”
齐泰本欲除燕,却被建文否了,心中不免梓梓然。且既已用黄子澄之策,他也不便多言,便含糊道:“全听陛下意旨。”
方孝孺沉思半晌道:“此策可用,周王于太祖在时便有不轨之举,其心恐不臣于皇上,借此除掉,则削藩大计出师告捷。”
建文见二臣亦都赞同此事,便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便依此计而行。不过周乃大藩,其力虽比不上秦、晋、燕等塞王,但仍不可小视,怎么个削法而又不致祸乱,尚须妥善计较。”
建文最担心的是诏书一下,这位五叔便兴兵作乱。此时朝廷刚削诸王兵权,尚无其他布置,恐怕会措手不及。
黄子澄早已胸有成竹,欠身道:“臣已想过,此事只可智取。皇上可明发一敕,以胡患为名令曹国公李景隆率军北上巡边,同时暗付密旨,命其路过开封时将周王拿下。曹国公在洪武年间多次外出练兵,且与周王关系尚好,他在开封盘桓数日,周王应不会见疑。待其布置妥当,则明宣谕旨,速擒周王回京,则大事定矣。”曹国公李景隆喜好儒学、素来礼遇文人,黄子澄与其关系颇好,故此时想到了他。
“景隆?”建文眼中一亮。李景隆是开国元勋、歧阳王李文忠之子,朱元璋堂姐曹国长公主的嫡孙。太祖在世时,十分器重这位面貌俊秀的孙辈皇亲,太子朱标和建文本人亦时常到歧阳王府做客,与李家关系十分融洽。此时黄子澄推荐景隆,建文也觉得十分合适,当即挺身而起,大声说道:“好,此事便付与景隆。子澄出宫后可先跟他透个风,顺便面授机宜。明日早朝朕便下诏,命他率兵北上!”
齐泰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见建文决心已定,便又把头低了下去。
商量完正事,齐、黄二人便行礼告退,建文想让方孝孺与两位心腹重臣多多亲近,便叫他们三人一起出宫。
待三人走远,建文寻思左右无事,遂出殿登辇,向长安宫行去。
长安宫位于后宫中的东六宫区的西南角,紧挨着皇后寝宫——坤宁宫,是皇帝嫔妃所居之地。当下住在长安宫的正是建文的妻子——太孙妃马氏。作为皇帝正妻,马氏本当入主坤宁宫。不过眼下太祖方逝,自不是行册后仪之时,马氏的身份便仍是太孙妃,居所也只能暂定在长安宫。
方到宫门口,里面便传来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