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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泓清了清嗓子,说:“各位,今天就到这儿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早上有雨。果然下雨,大家就别来了。只要聚精会神,在家里练效果一样的。”
众人点头散开,但却是有几名学员围住了李一泓,七言八语。
“郝老师,我那口子也想跟您学,行吗?”
“行啊。那有什么不行的?以后带他来吧,我欢迎。”李一泓爽朗一笑。
“李老师,跟您学了两个月,我觉得身体强多了。我想……把药停了……”
李一泓弯下腰,扶起对方的裤筒,轻按对方的腿,接着直起腰说:“腿还是有点儿浮肿。药可不能停啊亲爱的同志。病该怎么个治法,一定得听医生的。我们修习太极拳,只不过有益于强身健体而已,绝对不能代替了医生为我们治病。”
素素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说:“爸爸,我上学去了啊!”
一名中学男生挤上前,愣头愣脑地说:“哎,师傅,你除了太极拳,还能不能教点儿别的呀?比如跆拳道,或者,蛇形刁手什么的!”
李一泓笑了,弹了中学生一个脑嘣儿:“对不起这位少侠,那些功夫我可没有。”
姚局长凑上前来,板着一张官员的脸说:“同志们,该干吗干吗去吧,别缠着李老师了,人家得上班去了。”
谁都不好意思不听他的,于是一哄而散,转眼只剩姚局长一人了。
李一泓主动问:“姚局长,还想单兵教练?”
姚局长虚心地说:“就是从‘摸鱼’到‘捧月’,我这动作怎么总觉得别扭呢?”
李一泓退后一步,说:“您请练一下。”
姚局长煞有介事地站好身架,打起太极拳来……
小段时间后,姚局长已经出了一脑门汗,他掏出手绢擦了擦。李一泓赔笑道:“姚局长,咱们,就先到这儿?”
“行,行。我这人与时俱进的心情格外迫切,老李你可别不耐烦啊!”
“不敢,不敢。教您,是我的荣幸。”
“别这么说。在这地方,你永远是我老师。今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儿,尽管开口。只要是我权力范围内的事儿,又不违纪,我乐意帮你点儿忙。”
“姚局长,我还真有事想求您,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噢?说说,公事还是私事?”姚局长没料到李一泓立刻便求。
“我听说,文化局长是您大学同学。我已经去过文化局几次了,却连局长的面也没见到过。我想,有了您一封信,局长怎么也会见上我一面是吧?那我就有机会当面向他申诉我们的实际困难了……”
“我们是大学同学倒不假。可自从先后当上了局长,各自工作一忙,就没什么来往了。但你既然开一次口,我就不能驳你的面子。这么着吧,我一定替你跟他通一次电话……”姚局长说罢转身欲走。
李一泓拦住了他,恳求道:“姚局长,您还是替我写一封信吧!”
“那,也得我到单位才能写啊,这儿又没纸又没笔的……”
“有,有。您请到那儿去写!”
李一泓竟抓住姚局长一只手,也不管姚局长情愿不情愿,将姚局长拖到了石桌旁,取出一支方便笔,连笔帽也替姚局长去了,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向姚局长。
姚局长看看笔,皱眉道:“我使不惯这种笔。我的字是练过体的,用这种笔一写,原本一手好字,那也看不出来了。”
李一泓探手包中,抓出了一把笔:“您挑,您挑。”
姚局长看着他满手各式各样的笔,不禁抬头愣愣地看他。
李一泓拣出一支笔,说:“那您用这支签名笔,肯定能体现出您的一手好字……”
姚局长见难以推诿,就说:“你真是有备无患呀!”
写完信,姚局长站起来,指点着他说:“你呀你呀,今天可领教了你李一泓的另一面了!”瞧瞧手表,“哎呀,我今天还有会呢,肯定迟到了……”
李一泓一边将信往包里放,一边说:“多谢,多谢。您快走,您快走……”
望着姚局长匆匆走远的背影,李一泓喜不自胜地笑了:“我也不能白认识您这么一位局长啊!”
公园门外,重点中学的校长杨亦柳来回踱步,看得出她在等什么人从公园里出来,有行人经过,跟她打招呼,她瞧手表,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看见李一泓骑自行车的身影,杨亦柳迎了上去:“老李!”
李一泓在杨亦柳跟前下了自行车,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
“等我?那也犯不着在这儿等啊!”
“我见姚局长缠住了你,不便上前,只好在这儿等。”杨校长掏出手绢,又说:“别动,你脸上有个黑点儿。”
李一泓往后仰头:“哎哎哎,亲爱的同志,不必了不必了!”
“亲爱的都叫了,还客气个什么劲儿?”
“光天化日的,让人们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杨亦柳将脸一板:“毛病,别躲。”
李一泓只好不再向后仰头,乖乖地任杨亦柳擦他的脸。
有几名学生经过,一齐向杨亦柳问好。杨亦柳说:“你们过来一下。”随即吩咐道:“替我去买份早点,要一张油饼,一个萝卜馅包子,一杯豆浆。”
几名学生们听完了,转身争先恐后就跑。
“都去干什么,买一份儿就行!”杨亦柳转头颇有得色地对李一泓说:“这些孩子!我的话对于他们,就等于是最高指示。”
李一泓羡慕地说:“当校长真好。你等我有什么事儿?”
“昨天的省报你看了吗?”
“没有啊,省报上有什么重要新闻?”
“倒没什么重要新闻,副刊上又登了一篇采访我的文章。”杨亦柳边说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份报来。
“我一定认真拜读。”
杨亦柳垂下了手臂,忽然叹口气。
李一泓一下睁开眼睛:“你叹气干什么,把我脸擦破了吧?”
杨亦柳挑了挑眉毛:“你的脸有那么嫩吗?一泓,实话告诉你,你长老人斑了……”
“这很自然。以后你脸上也会长的,犯不着多愁善感。”李一泓毫不在乎。
杨亦柳嗔道:“我说的是你的脸,你往我脸上扯个什么劲儿!”
“学生们给你买回早点了。”
她坐在一名男生的车后座上远去,低着头,样子挺忧郁。
李一泓挠挠腮帮子,一脸庄重的歉意,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李一泓,你刚才说的什么话啊!人家是一位特在乎自己形象的中学女校长,你干吗偏说人家脸上也会长老年斑呢?”
“一泓!”李一泓闻声回头一看,见是街坊龚自佑。龚自佑六十七岁了,一辈子没结过婚,原是安庆一家国营纸厂的工人,早年曾被判过两年刑,出狱后仍戴了很久“坏分子”的帽子。其实那是一桩冤案,虽然又回到厂里了,但名分已不再属于国营正式职工,而是“劳改”在编人员了。“文革”中,一名“坏分子”的遭遇,绝不会比“黑五类”中的另外四类强多少,被凌被辱,在所难免。
“文革”结束,他找到成为政协委员的郑讯,一五一十陈诉冤情。郑老师几番调查了解,替他收集了大量他自己根本无法收集的证言,足以证明他当年确实是被冤判了,凭固有的正义感,四处奔走,不遗余力,终于在两年后替他平了反,恢复了清白名誉。而且,还依据政策为他讨到了一笔补发工资。获得了人格尊严的龚自佑,在别人眼里,又渐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了。李一泓常找他下棋,两人的关系也不错。素素每见到他,都亲切地叫他龚爷爷,觉得他是一个不乏幽默感的,挺可爱的老者。而李一泓,一向尊称他“老哥”。
李一泓问他:“老哥,到公园门口来干什么?”
龚自佑说:“这话问的,我来找你啊。”
李一泓奇怪:“找我?什么事儿?”
龚自佑不高兴起来:“我求你的事儿,你忘了?前几天咱俩不是说定的吗,今天上午你得陪我去劳动局呀。”
原来,龚自佑虽然平了反,恢复了名誉,但人生的麻烦却并没结束。以前二十几年间,不情愿地被调转了几个厂,到退休时,档案没了。政策规定,退休工人退休时档案在哪一个厂,退休金就该由哪一个单位发。档案没了,几个厂推来拒去,他逐成一个领不到退休金的老人了。想到李一泓在本市那也是个名人,便吞吞吐吐地求到李一泓头上了。
李一泓笑了,拍拍他肩:“今天就今天,走吧。早一天替你解决了问题,你早一天心里踏实了嘛。老哥,你别愁眉苦脸的,你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二人来到劳动局,传达师傅因为曾跟李一泓学过太极拳,并且知道局长也曾跟李一泓学过太极拳,对他很客气,顺顺利利地就放他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