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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9日,《红色中华》发表了张闻天的一篇文章《一切为了保卫苏维埃》。
黄克诚注意到,文章虽然还存在着肯定“堡垒战”、“进攻路线”的“左”
的错误观点,但是文章已提出反对“在苏区内部同敌人拼命,直到一兵一卒,同苏区的每寸领土共存亡”的观点,特别指出应当“依照当时的具体环境而决定采取进攻、反攻、防御以至退却的斗争方式”。
博古的讲话和张闻大的文章使黄克诚敏锐地察觉出中央已打算放弃中央苏区,有向外线转移的迹象。
因而,黄克诚急忙赶来野战医院,动员伤病员立即出院。主力红军一旦突围,滞留中央苏区将会面临极为危险的境地,黄克诚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穿过简陋的病房,疾步向红四师三营营长张震的病床走去。
病房里显得有些脏乱与嘈杂。
三营营长张震正倚靠在床上,若有所思。
张震身材高高的,略显瘦弱,面容果敢坚毅。他是在驿前镇战斗中英勇负伤的。
黄克诚推门走进病房,来到张震病床前。
“你快出院吧。”黄克诚开门见山,向张震说道。张震猛然一愣,心里直纳闷:虽然自己只是伤了手,并不严重,但是,政委平时很关心下级的呀,今天这是怎么了?张震忍不住开玩笑他说:“我为什么要出院?伤还没好呢!”他知道黄政委待人随和,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干部战士们和黄政委在一起时都很随便。
黄克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板起脸严肃地说:“伤没好也要出院,这是命令!”
说完,转身准备出门。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向张震说道:“上次打赣州时,我说过要砍你的头,说你没收了人家铺子,这事情搞错了,不是你那个连,怪我没好好调查。”
张震默然了,两年前的那件小事,政委还记得这么清楚,使他深受感动。
原来,1932年初,红军打赣州,张震担任黄克诚率领的红一师一连连长。
在迸逼赣州以后,红一师有一个连没收了城边的一家铺子。黄克诚政委一听,火冒三丈,上级三令五申,要求执行正确的经济政策,反对没收工厂、银行、商店,竟然有人顶风而上,这还了得!黄克诚叫上警卫员,直奔张震的一连连部。情急之下,黄克诚只听说是一连干的,也未进行调查,就来到了一连连部门口。
“张震,你出来,我杀了你的头!”黄克诚禁不住火气,嚷了起来。
听到政委那沙哑的嗓音,张震搞不清怎么回事,急忙跑出来,敬礼说:“政委,什么事?”
“什么事?你们干的好事!你说,你们为什么没收人家的铺子?”黄克诚毫不客气,发出了连珠炮式的质问。
张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年轻气盛,火也上来了:“你凭什么说我们没收了铺子?”
“有人反映了。”
“谁?”
黄克诚刚想说下去,师部方向传来枪声,敌人突袭红军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撂下了。
没想到,两年多后,黄克诚政委还记得此事,并且向他真诚地道歉,张震心里怎能不感动?
张震出院后,才了解到黄克诚政委向红四师的伤病员作了大量工作,钟伟、甘渭汉等基层指挥员都被劝说回了部队。
直到红军突围以后,张震、钟伟等人才真正明白黄政委的一片苦心。
由于伤病员们对于部队马上准备向外线转移的情况一无所知,又没有接到归队的命令,所以黄克诚虽然进行了动员劝说,绝大多数伤病员不想或不能归队。他们后来没有随部队转移,大部分被敌人杀害了,少部分人也不知所终。
1934年9月,中央苏区处在一种忙乱而又令人不安的气氛中。
扩大红军的工作猛烈进行。扩红,已经成为几个月来响亮而急切的口号。
征集粮食,生产枪支弹药,编织草鞋……
一切紧锣密鼓地进行。
大量的新军服、新鞋子、被子、粮食、枪支弹药陆续发放到了红三军团第四师。
10月初,中革军委下达了一系列准备突围的命令和指示。一天,红四师师长洪超打电话给红十一团政委王平:“王平同志,你们立刻派人来师部领枪。”
“团里每个战士已经扛了两条枪了,现有的枪都背不完,还领枪干什么呢。”王平向洪超师长报告。
“你就派一个排来,能背多少就背多少!”
王平申辩道:“师长,部队马上就要出发了,派一个排去,恐怕赶不回来。”
洪超一听火了,在电话里骂了起来,并说要把王平枪毙了。这时,黄克诚正在旁边,他连忙把电话抢了过来,仔细询问了情况后,劝慰了王平几句,把电话挂上了。
随后,他又劝慰起洪超来。
洪超是在张锡龙牺牲后,接任红四师师长的。他参加过平江起义,历任班长、排长、大队长、营长、团长,当师长时才二十五岁,是三军团中的一员猛将。不过,年纪轻,火气也大,做起工作来难免方法简单一些。对这一点,黄克诚心里清楚。所以,黄克诚不慌不忙,劝慰了洪超几句,让他消了火气。其实,也不怪洪超发火。自从中央和中革军委下达突围转移的指示后,各部队奉命整理行装,连坛坛罐罐也要带上,简直像是搬家大行动。然而,命令又不能不执行。听说,中央和军委纵队连需要十几个人抬的机器以及X光机、印钞机器等笨重东西都带上了。为搬扛东西,就动用了五千民伕随军行动!
这哪里是突围转移,分明是搬家!黄克诚心想。秋风萧瑟,大阴沉沉的。
恐怕又要下大雨了。黄克诚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的天空。1934年10月上旬,中央红军被迫离开苏区,踏上了突围转移的征途。
八万多红军像一条灰色的长龙,甬道式地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
红三军团担任右翼,其后是八军团;红一军团为左翼,其后是九军团;五军团殿后,中央和军委纵队位列其中。红四师作为右翼先锋,行进在最前边。
黄克诚跟随十一团行军,边走边与十一团政委王平悄声谈论。
王平因患病,不得不坐担架行军。
按照博古、李德的计划,红军突围转移的目的地是湘西,在那里与红二、六军团会合,重建根据地。
但是,广大干部战士一直被蒙在鼓里。
行军途中,不断有战士问旁边的干部:“这里是什么地方?走到哪里是个头?”
“我们这两条腿是属于革命的,上级往哪里走,我们就往哪里走!”干部也不知道,只好这样回答。
听到这样一些议论,黄克诚心里很不是滋味。红军究竟到哪里去?这个广大干部战士迫切急于知道的问题,却以“保守秘密”为由没有传达到全军。
黄克诚一边走,一边悄悄告诉王平,“估计这次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打算第一步先到湖南,你要作好思想准备,做好战士们的工作。”
离中央苏区越来越远了,黄克诚和大家一样心情是复杂而又沉重的。
毕竟,这是广大红军指战员与苏区群众用血肉建立起来的革命根据地。
在这里,曾经成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工人农民自己的政府——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临时政府;红军曾经依靠苏区群众战胜强大的敌人,取得四次反“围剿”的胜利。如今,在“左”倾机会主义者的错误领导和指挥下,要把好端端的中央苏区送给敌人了。
这时,贺昌的身影划过黄克诚的脑际,使他心情愈发沉重。
遵照上级决定,贺昌留守中央苏区,开展对敌斗争。当然,不只贺昌一个人,相当一批党和军队的高级领导人,如何叔衡、瞿秋白、陈毅、毛泽民、项英、刘伯坚等,都被留了下来。
中央苏区已经处在敌人数十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留下来坚持斗争,黄克诚清楚地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
这条灰色的长龙,携带着中央苏区的所有“家当”,蜗牛式地前进着。
行军是隐蔽进行的,一般都是在黄昏或半夜出发,但是整个大部队的行动十分缓慢,一天才走几十里路。
黄克诚明白,兵贵神速,如此行军,心下不免焦虑,但又无计可施,这样一支庞大而臃肿的队伍无论如何是快不起来的。
虽然李德、博古等对红军内部绝对保密,但红军的突围意图,蒋介石还是嗅到了。他坐镇南昌,调集兵力,分作四路追击红军。
赣粤交界。敌人第一道封锁线。
公路两旁、重要路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