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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陆红梅这么一说,陆秋生心里好受多了。也不再生康翠英的气,站起身准备回去。陆红梅像是想起什么,叫了声爸,欲言又止的样子。陆秋生不动了,盯住女儿说:“有什么事吗?”陆红梅赶紧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递给父亲一包瓜子。
陆秋生接过瓜子,仍然不肯走,说:“有什么不能跟爸说的?爸虽然离位十多年,手无寸权,帮不上你什么忙,却勉强活到这把年纪,多少见过些世面,有事给你参谋参谋,提示提示,应该还可以吧?”陆红梅这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发动机厂不是停产多年了吗?从领导到普通工人,走的走,散的散,人去厂空,早已厂不像厂。一些老工人心有不甘,将过去技术处的蒲处长从外面请回来,推举做了厂长。技术干部单纯,只要技术好,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蒲厂长做处长时几乎跟外界没什么交往。做厂长却完全不同,若想有啥作为,许多社会关系非理顺不可。蒲厂长为此特意找到我,商量如何利用爸你在政府工作多年的人际关系,结识一下政府主要领导。考虑到政府现任领导都是后来人,爸与他们没什么交情,怕这事让你为难,我才一直没开口。”
陆秋生莫名地激动了一下。退下来后,自己便成废物一个,谁也不再在乎,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起你。看来你仍有些可用之处,说不定还真能帮上这个忙。当然不是帮蒲厂长的忙,主要是帮女儿的忙。过去欠女儿的太多,如果有生之年能给她做点什么,也好减轻点心头的愧疚。于是问女儿:“我帮蒲厂长结识政府领导,他给你什么条件?”陆红梅笑道:“爸现在也开始讲条件了?”陆秋生说:“过去我们这代人都不知讲条件,只知埋头工作,党叫干啥就干啥,可到头来该得的利益得不到,该享受的待遇享受不上,吃亏的还是自己。现在再不讲条件,以后想讲条件都没机会了。”
如今陆秋生这个年纪的人,说话几乎都这个口气,陆红梅已是耳熟能详,说:“你们这些老革命,好像一个老师培训出来的,说话都一个调门。前两天发动机厂有几位退休老工人从我摊子前经过,还停下来发了半天牢骚。”
陆秋生不爱听,说:“你先别管人家,还是说说蒲厂长的条件吧。”陆红梅说:“蒲厂长也不可能有什么条件,只说爸能帮这个忙,让他搭上政府领导的线,政府肯给予适当扶持,发动机厂的生产销售起来了,厂里任何岗位听我挑。”陆秋生说:“你说说,厂里到底有啥好岗位听你挑?”陆红梅说:“爸也是清楚的,发动机厂过去是桃林有名的国营大厂,兴旺时除五六千工人,光行政人员就有一两百,什么党团工青、妇女计生、政工纪律、宣传教育、内务档案、后勤保障、销售外联,好岗位多的是。”
这可是大好事,陆秋生能不支持?
陆秋生在厂里干过,去政府后也没离开经济工作,知道桃林部分企业是如何败下去的。有人趁着改制之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会儿减员增效,一会儿资产重组,一会儿优化产业结构,折腾个不停不歇,直折腾得国家财产私人化,私人财产合法化,折腾得企业成功破产,工人成功失业,才善罢甘休。可你还不能多嘴乱说,谁多嘴,谁就是阻碍改制,谁乱说,谁就是对改制不满。
发动机厂就是这么被弄垮的,五六千工人除极少部分留守厂房外,其余通通下岗离厂。年轻的还可上街摆摩托,或南下打工,或昼伏夜出,偷鸡摸狗,年纪大的只能坐吃山空,顶多上街拾破烂卖点小钱。
这些现象陆秋生平时见得多了,渐渐就见怪不怪,甚至眼镜上面贴膏药——视而不见,今天也是陆红梅提及发动机厂,让他生出不少感慨,杞人忧天起来。可当今之世,杞人早已绝迹,谁也不会这么傻冒,忧天忧地,忧国忧民。其实想忧也轮不到你一个退下去十多年的老干来忧,你大可不必自作多情。还是忧忧自己的女儿陆红梅。蒲厂长真有这个想法,给他在政府领导中间牵根线搭个桥,通过政府争取些资金,也许还真能重新盘活厂子,让工人们捞根救命稻草。像发动机厂这样的大中型企业,还有部分设备没卖光,技术底子仍在那里,销售网络恢复起来也不是太难,缺的主要是流动资金,如有一定资金注入,起死回生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企业能复活,陆红梅有条更好的活路,不必日晒雨淋,天天在街头卖瓜子,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好受些。陆秋生答应陆红梅,回去找政府主要领导试一试,看能否给蒲厂长帮上这个忙。
回到政府大院,陆秋生发现手上提着包瓜子,想起为你离休待遇的事,李雨潺可没少费心,也没什么感谢她的,女孩子喜欢嗑瓜子,何不将瓜子送她嗑嗑?也免得给康翠英解释瓜子的来历。又像上次样编故事,说自己是在街上捡破烂换的钱,恐怕不再灵了。
来到老干活动中心,门是关着的,却听有人在林处长办公室说话。去门口瞧瞧,除李雨潺外,乔不群也在,几个人在谈工作。见了陆秋生,大家都说:“陆老进来坐坐,我们正等你请客呢。”将他让到一张椅子上。
这下瓜子相反出不得手了。瓜子是嗑着玩儿的,说请客不免有些难为情。倒是李雨潺指着他手上的纸袋,说:“陆老你那是什么?不是瓜子吧?快拿出来,让我们先享享口福。”陆秋生赶紧将瓜子递到李雨潺手上,说:“刚才从女儿摊前经过,她塞给我一包瓜子。你们喜欢嗑,是看得起我。”
李雨潺打开纸袋,一人面前抓了一把。几位嗑着瓜子,都说好吃,还关心地问起陆红梅的生意来。说了会儿闲话,怕耽误人家研究工作,陆秋生忙起身走了。几位免不了要议论他两句,说他过去虽只是副秘书长,可也说一不二,工作有自己的一套,连米春来凡事都要让着他三分。又说做人讲命运,做官讲官运,上不上得去,不见得都是能力和水平的问题。看看陆秋生和米春来,本是一个厂里出来的,两人资历相当,能力和水平不相上下,米春来做到市长高位,什么待遇不缺,陆秋生却正局退位,连医药费都得不到保障,生病不敢进医院,还要为离休待遇到处奔波。又找了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泼妇老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日子磕磕碰碰的,真是内忧外患,人也威风扫地,变得无精打采。
聊着陆秋生,乔不群的手机响起,是刘小富打来的,说想见他一面。乔不群知道这家伙准备向甫迪声靠拢了,答应他到办公室去一趟。人已离座,对林处长他们说:“其他的事你们定吧,反正老干工作都是些杂事,还得你们具体落实。”林处长送乔不群出门,说:“感谢领导前来现场办公。”乔不群说:“我有几天没现场办公?”
上到四楼,刘小富已等在办公室门口了,两人相让着进屋坐下。乔不群说:“刘老板舍得抽空来政府走走?”刘小富说:“茶馆里白天清闲,来看看乔主任。另有一事我拿不准,得请乔主任出出主意。”乔不群笑道:“刘老板大聪明人,又久经世面,还有什么用得着我乔某人置喙的?”
刘小富往乔不群面前凑凑,压低声音说:“也是怪甫市长的字写得太好。您费心帮我从他手上要到的那幅作品,我裱好后挂在茶馆里,凡是懂些书法的茶客都赞不绝口,疑为颜真卿真迹。有几位还是多年的老茶友,死缠着我,要购回去收藏。不答应吧,老朋友得罪不起,答应得来,又怕甫市长这里不好交代,好像我这么贪财,索他的字去卖钱。弄得我左右为难,才来向乔主任讨教,怎么处理为妥。”
甫迪声的字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乔不群心里再清楚不过。粗看也还顺眼,可离真正的书法到底欠些火候,还不至于人见人爱的地步。刘小富分明是在找借口,让乔不群介绍他去结识甫迪声,只是不好直说,才编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念着那一万元钱的好处,乔不群当然不会去点破刘小富,说:“讨教我有什么用?还是带你去讨教甫市长本人吧。”
刘小富求之不得,尾随乔不群去了市长办。
听乔不群介绍说是泉心茶馆的刘老板,甫迪声哦一声,对刘小富说:“头次就是你托不群找我要的字吧?”刘小富的脑袋忙往裤裆里啄了几下,说:“正是在下。甫市长的书法真是稀世奇品,我往茶馆里一挂,顿时蓬荜生辉,今天特来面谢。”
要说甫迪声的字好,再怎么夸张也不为过,反正马屁不拍得夸张点,不足以打动受屁人。说是稀世奇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