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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了会儿工作,王怀信见没别的事,准备告辞。乔不群这才关上门,拿出红包,放到他前面的桌上,说:“王主任的美意我领了,但这个红包还是不能收。进个火不是什么大事,家里又没请客,只宇寒几个要好的同学同事小聚了一下,怎好要王主任破费?”
王怀信脸色都急黄了,说:“乔组长这是瞧不起我了。过去跟您没什么交道,您到纪检监察室后,才对您慢慢有所了解,您的为人也好,工作也好,都是值得我们敬佩的。我迫切希望以后能在您的直接领导下,努力干好纪检监察工作。可您家里进火,我去表示一下小意思,您都不接受,今后我还哪有这个信心?”
王怀信这番话倒也值得玩味。乔不群刚进步,纪检监察室主任位置暂时还空在那里,要王怀信不动这个位置的念头,是绝对不可能的。哪里的纪检监察室都由纪检组长分管,王怀信要想在乔不群直接领导下干纪检监察工作,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上纪检监察室主任。否则仍做原来的副主任,另外来人把主任做了去,横插在中间,乔不群也就不可能直接领导到他头上去,顶多只能间接领导他。王怀信给乔不群送小意思,不用说就是冲着这个纪检监察室主任来的,以便得到乔不群的直接领导。乔不群不肯接受小意思,想以后得到他的直接领导就很难说了,王怀信还能不急?
觉出王怀信话里的无奈,乔不群同情起他来。王怀信五十大几的人了,虽已是多年的正处待遇,却一直没做上处室正职,再这样下去,便意味着只能正处到底,别指望再上台阶。顾吾韦做主任时,王怀信也曾动过念想,希望他早些滚蛋,自己来了运气,也许有可能顶上去。可那时王怀信的心情还不是太迫切,放眼政府办,纪检监察室这样二三类处室反正难得引起领导重视,处长主任年纪大多又偏大,年龄快到就会处级退休,能做纪检监察室主任更好,做不上也无所谓,彼此区别不大。明摆着你又不是领导的人,才被放在这种地方腌了那么久,一直没什么作为。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乔不群在纪检监察室主任位置上一弹,直接就做上纪检组长,算是带了个好头,开了个先河,给后来人留下一线希望。什么都是有惯性的,比如哪个县区党政一把手直接进入市里班子,以后该县区一把手基本会跟着往市委政府班子里走。机关也一样,有些处室处长主任干上三年两载就会进步,有些处室处长主任谁去干都提拔不了。政府办经常跟下面职能部门办公室主任打交道,发现有些部门谁做办公室主任都会上,有些部门谁做办公室主任都不会上。有些部门从前办公室主任总上不了,后来终于有主任破例做上副局长,以后凡办公室主任都会有副局长做,哪怕副局长做不了,纪检组长或总经济师总会计师什么的,都要给你一个,决不让你白干几年主任。王怀信自然是见乔不群做上纪检组长,打破政府办纪检监察室主任不能提拔的先例,对这个位置重新激起莫大的热情。能在这个位置上干上几年,哪怕不像乔不群那样顺利进政府办党组,退休前解决个助调什么的,享受享受副局待遇,也心满意足了。
王怀信的心情可以理解。进入机关,谁不想着尽可能让自己的官场人生最大化,上到该上或不该上的层次?乔不群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目光在王怀信脸上多停了一会儿。这才发觉他头已花白,满脸皱纹,额角隐隐生了些黑癍,大概就是人们说的老年癍了。两个眼袋松松垮垮往下垂着,灯笼一样,碰上夜里停电,说不定可当应急灯使。乔不群暗自一惊,这人也太经不起岁月的磨砺了,尤其是机关岁月。不用说,人都是要老的,人老有所作为,才对得起自己这一百多斤,算没枉活一场。若白在机关里熬上几十年,到最后什么都不成,什么都不是,就有些惨了。
乔不群不忍多瞧王怀信了,忙收住目光。忽发现桌上台历还是昨天的日子,顺手撕下一页。岁月无形,却有人做成台历,摆到桌上,让你过一天撕一页。也许发明台历的人用心良苦,旧的一天被撕去,呈现在眼前的又是新的一天,人生好像还是蛮有意味的。其实里面还暗含了另一层意思,这日子撕一页就少一页,厚厚的人生就这样越撕越薄,最后撕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复存在。
这么暗自感叹着,乔不群嘴上却说道:“我也有王主任的同感,咱们的合作确实是很愉快的。尤其是操办学条例见行动活动,没有王主任你们的大力协助,肯定不会产生如此理想的效果。我也希望咱们今后能继续合作,进一步做好纪检监察工作。适当时候我会在有关领导那里为你说话的,这请你放心好了。当然政府办跟其他职能部门不同,职能部门的事部门领导说了算,政府办上面还有政府领导,政府办领导实际只能算是中层干部,好多事情是不能独立做主的。王主任有什么想法,还得多跟政府领导汇报,争取他们支持。还有市纪委那边,也应尽量去疏通疏通,他们的意见也很管用。”
乔不群的话让王怀信就要熄灭的希望再度燃起来。如今的乔不群已非从前的乔不群,属市领导近臣,连鲍书记都欣赏他的才干,常委会上当众说过那小伙子不错的话。乔不群是从纪检监察室主任位置直接升任纪检组长的,又回过头来分管纪检监察室,纪检监察室主任人选问题,他那一票无疑非常重要。王怀信也就认定,乔不群真肯帮忙,自己再到政府和市纪委领导那里活动活动,心想事成的可能性确实还不小。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说:“感谢乔组长的开导,我去找有关领导试一试。”乔不群说:“找领导是有必要的,有想法不找领导汇报,领导又没在你肚子里装着探视器,哪知道你有想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怀信没必要再啰嗦,起身准备走人。正好外面有人敲门,乔不群正想说请进,又怕来人瞧着桌上红包,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倒是王怀信眼疾手快,抓过红包,一把塞进袋里,这才过去开了门。
来人是政工处朱处长,见开门人是王怀信,说:“原来是王主任,汇报工作?”王怀信点头道:“是呀是呀,室里工作给乔组长请示。”朱处长说:“打扰你们了,真对不起!我只一下就走。”将手上会议通知专用簿摊到乔不群桌前,说:“明天有个办党组会议,请乔组长在通知上签上大名,说明您已得到通知。”
乔不群签完字后,朱处长拿回通知簿,一边说:“我走了,乔组长别忘了会议哦。”乔不群点点头,说:“你放心好了,不会的。”朱处长又掉头跟王怀信笑笑,说声你继续汇报工作吧,便向门口走去。
望着朱处长带上门离去后,乔不群的目光才又收回来。只见红包又到了桌上,王怀信的手脚还真利索。生怕又会来人,乔不群过去拿了红包,往王怀信袋里塞去。王怀信死活不从,乔不群说:“王主任如果这样,你的事情我就不怎么好说话了。”
王怀信五十多岁的人,见识也不浅了,这社会哪里还有不收人钱,肯给人说话的?见乔不群执意要退红包,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喉头一哽,带着哭腔道:“乔组长不收下红包,您心里就没有我的位置,我活在这世上都没什么意思了。”这话分量也实在太重了点,乔不群不觉一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王怀信趁机抽出身来,几步出了办公室。
乔不群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里有些酸酸的。过了好一阵,王怀信的话仿佛还在屋里回旋,经久不散。王怀信是担心你不收他红包,便不会真心帮他去领导那里说话,他也就别想做上纪检监察室主任。做不上这个主任,活着都没了意思,这至于吗?乔不群想,也许你三十多就做上局级干部,体会不到王怀信五十多还是个正处级副主任的况味,如果你也在机关里熬上三十多年,熬得头发花白,两眼发昏,挺直的脊梁成为虾背,劲健的步履成为罗圈,到头来官不官,民不民,上不上,下不下,是否也会觉得活着了无意趣?
乔不群不愿再往深处想。比起王怀信来,自己究竟还算是幸运的。其实不是你乔不群比王怀信他们强多少,是你把握住适当时机,做了些让几方面领导都高兴的事情,恰好领导又急需用人,你多少有些使用价值,再加之夫人背后玉成,你才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否则若干年后,也只能像王怀信一样,拿着红包,低声下气去讨好比你年轻得多的上级。
乔不群背心一凉,猛不丁打了一个寒战。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