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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应该是从大厅烧起来的,因为那里的情况最严重,几乎没有东西可以回收利用了;房间和厨房则还好,虽然也被火灾波及,向日和银耳多少还是挑出了一些能继续使用的家具。他们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把家具收拾好,搬到楼下租来的卡车上。
事务所的新地址在栖霞山附近,离原来的地方还挺远,开车也至少得三刻钟。路上银耳一边开车一边跟他闲聊。他告诉他栗子姐的事务所已经成立将近十年了。听他的意思,这位栗子姐非常能干,在这一行算是有名气的人物。关于她的私人情况他没有多说,只说她老家在东北,几年前把事务所迁到南京,身边有一个十三岁的弟弟,叫杏仁。
这一家子怎么都跟坚果过不去?
然后银耳反过来问向日的情况。他便如实告诉对方,说自己目前寄住在亲戚家里,正在读高三,不过并不打算上大学。现在打工是为了攒钱,毕业之后才可以顺利养活自己。
到最后向日才发现,银耳跟他聊了半天,却几乎没有提起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对方看起来比他大一点,得一脸书生气,温温和和的,看上去跟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侦探事务所工作?
向日原本以为新的事务所会坐落在栖霞附近显眼的位置,没想到银耳开着车钻进巷子里七弯八拐,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才停下车。一般会有做生意的把事务所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么?
看出他脸上的疑惑,银耳解释道:
“小杏从小体弱多病,医生说安静的环境对他的身体比较有好处。”
下车之后他们来到一处民居,那是一幢双层建筑,看起来不大,而且应该已经有很多年历史,原本白色的表面已经变成了灰黑,不少地方还被潮湿的苔藓覆盖。里面光线不好,晦涩的空间里有一股陈旧的气息。
向日以为这屋子里没有人。帮银耳把最后一件幸存的家具从卡车上搬进屋子之后,他累得一下子坐在地上,抬头擦擦汗,也就是这时才惊讶地发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有一个瘦削的身影。
“小杏,你醒了啊。”
银耳倒是很自然地跟楼上的人打招呼,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
那人没有回答。
这时向日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少年,看上去十二三岁,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身上裹着被子,刚从床上下来的样子。这就是栗子姐那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这位是小葵哥哥,栗子姐的新助手,以后还会经常见面的。”银耳给他们作介绍,“阿葵,这是小杏。”
“你好吗。”向日冲楼上的孩子笑笑。
杏仁睁着纯黑的眸子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闷闷地说了一句:“不好。”
说完也不等向日的回答,就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向日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银耳陪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只是没睡醒而已,你别介意。”
镰刀手事件(中)
接下来帮忙收拾屋子,又留下来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向日离开新事务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这里真的很偏僻,周围虽然有房子,但大都又破又旧,看起来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路灯也是走很远才看见一盏。向日一路上想着今天遇到的人:时刻保持笑容的助手,性格阴沉的少年,还有那位没能见面的女侦探……他忍不住设想今后的工作会是什么样子。协助侦查案件的工作会是怎么样他还真是很难想象,不对,像他这种菜鸟,应该只是在事务所里负责斟茶递水就行了吧……
从自己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当时他站在某个十字街口,前后左右都是小巷子,通往四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他当下就愣住了,开始后悔刚才出于客气而拒绝了银耳开车送他回去的建议。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这时周围已经看不到路灯,几乎是一片黑暗,夜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冻得他瑟瑟发抖。大晚上的,又在这么阴森的地方,真是个撞鬼的好时机……
仿佛是上天在印证他自嘲的想法,紧接着他就听见了一阵奇怪的笑声。
那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向日猛地转过身,结果差点撞上自己身后的黑影。他吓得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真的撞鬼了!
其实次数多了,撞鬼对于经验丰富的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次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异样恐怖的感觉。他努力想要看清楚它的表情,但光线实在太暗,只能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总之他还是遵从自己的直觉,转身开始逃跑。
向日拐进小巷子里,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它很快追了上来。这只鬼真的跟他以前遇到过的不一样,他明明跟它无冤无仇,它干嘛要一路追过来?
忽然感到自己背后的衣服被扯了一下,向日回头一瞄,发现那正是它黑漆漆的手!他想要加速摆脱它,但已经没有力气。他被他巨大的力道扯着,一下子扑到在冰冷的地面上。
它粗暴地把他在地面上翻过来,伸出两只手似乎想掐他的脖子,他拼命地反抗着。这么近的距离他终于看清它的样子——绿色的眼睛和长长的獠牙,这不是鬼,而是妖!
挣扎之间,它趁机掐住向日的脖子,极大的力气瞬间窒住了他的呼吸。然而就在下一秒,它不知道为什么惨叫一声,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伤似的猛然松了手,并从他身上弹开。
重获自由的向日顾不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连忙护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继续逃跑。这只妖不知怎么回事,锲而不舍地在后面追着,他到底干了什么事让它有这么深的怨念?!
他慌不择路地拼命逃跑,穿过一个巷子又一个巷子,跑到最后已经失去了方向感。就在他转了不知道第几个弯之后,在某个巷口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了。
他“哇”地惊叫一声,正要挣扎,只听见抓住他的人说:
“阿葵,是我!”
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以为那是何岚,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今天刚见面的银耳。就在他还愣愣地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银耳已经扯着他的手继续奔跑起来。
“快跑,它要追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其实他想问的是他怎么知道他撞鬼了?
“一会再解释。”
又跑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对方并不是在拉着他逃跑,而是故意把后面的妖往某个地方引。就在他好不容易想到这一点的同时,银耳停下脚步,对他说:“好了。”
这家伙跑了这么久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向日看看周围,发现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十字街口,周围还是没有路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想要问对方,但是胸口缺氧的窒息感让他根本没法开口,只好先弯腰专心喘几口气再说。
“来了。”银耳拉着他躲在巷口的角落里。
几秒钟之后那只妖果然从巷口转角处出现,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冲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发现它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似的卡在十字街口,动弹不得。它发出诡异的惨叫,拼命挣扎。与此同时,它脚下的地面开始散发出蓝色的光芒。那光芒组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的形状。向日一时间觉得这形状很眼熟,半天才想起他曾在外公的百魅集里看到过这个图案,似乎是除魅法阵的一种。
蓝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被束缚住的妖惨叫着,身躯在法阵中迅速化成黑烟……等到光芒完全消失后,十字街口中间的妖和锁链都消失了,只剩一个倒在地上的陶瓷瓶子。
银耳上前去,在向日惊讶的目光中捡起瓶子,把红色的瓶塞塞好。他回过头来,弯起眼睑笑了,并冲对方摇摇瓶子,说:
“抓到了。”
*
直到银耳说要带他回事务所处理伤口,向日才发现自己受伤了:后背的衣服被撕出一道裂口,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溢着黑色的血。不是很疼,只是觉得冷。向日没有多慌张,任由银耳在他前面带路,也许是因为心情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向日才终于明白“灵异侦探事务所”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们“侦查”的对象不是犯人,而是逗留在人世的鬼魅!而刚才那只正是之前放火烧掉事务所的妖,因为差点被栗子姐收拾而怀恨在心,它纵火之后仍不满足,一直潜伏在附近伺机报仇。
这么说,他不过正好被卷入事件的悲催路人而已。
可是,如果这只是意外,为什么银耳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