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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翁息元出于一个农民本性的义愤,坏了翁送元的事;翁送元恼怒有加却不知道怎么对待他这位同胞兄弟。他的弟弟怎么会要一个地主婆?一时的气话,充充好汉而已。 凌文静却有另一番思量。翁息元充好汉保护一个地主婆,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那个地主婆是一盆祸水,这盆祸水必须让翁息元端着,想放都放不下;让他一生都在自己酿的苦酒里浸泡。 她同翁送元一起去找翁息元。 “息元,你必须在大会上写检查,向革命群众赔礼道歉。”翁送元说。 “咱不检查,咱也不会检查。”翁息元说。 “那么,你就真的跟谢亭云合穿一条裤子,把她迎进你这个家门?” 翁息元不回答。他心里很乱,也可以说他很后悔,后悔当时说了那样的话。他本来可以说些别的话,既缓和一下当时的会场气氛,也不至于将自己陷进去。但情急之下,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像个善良人徒手去救火,找不到灭火工具,又急于那火烧得猛烈,以至于以肉身投入火海一样,不仅未曾救得了火,自身也燃烧起来。 他跟谢亭云有什么关系?素日里根本就不曾多看过她一眼。只不过是在几次批斗会上,才正眼看了她几眼。他惊讶于这个柔弱的女人居然有那么不凡的气质和不屈的心,他差不多还对她产生了一丝敬意;但也只不过是一种敬意而已,却根本没有想到,要把她跟自己联系到一起。地主婆究竟是地主婆呀。 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命运捉弄人。 “大兄弟,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谢亭云?”凌文静说。 翁息元本来对她这位阴阳怪气的嫂夫人就没有好感,觉得她跟山里人不是一路人;她这么尖酸地一问,惹得翁息元很是不高兴。 “喜欢不喜欢的又没写在脑门子上,你们城里人一肚子的邪心思。”翁息元没好气地说。 “你不是要娶谢亭云做老婆么?是条汉子!” 翁息元听出其讥讽之意,但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哎了一声。 “怎么?后悔了;大兄弟,那好汉是那么好当的么?”凌文静阴损的语调,刺痛了翁息元作为男人的自尊。 “咱又不是蹲着尿尿的,厨出的屎,不会又自己吃了。”他看着凌文静霎地青白起来的脸色,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地主婆咋了,也是个正当年的女人,娶进家门,也比打光棍强!” “翁息元你要想想清楚,你是干部,你要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凌文静终于以她固有的居高临下的阴冷口气说话了。 “干部咋着,咱自己给自己免了;啥前途,咱庄稼人只知道种地吃饭,只要勤快,饿不死人。”凌文静的刺激,反倒使庄稼汉子的心放坦然了。“翁支书,你给开封介绍信,明儿咱领着谢亭云上公社。” 凌文静使事态朝着她预想的反面迅速发展了。 “翁息元,你算栽了,你算彻底栽了!”翁送元的话,透着无限悲哀。 …… 不日,翁息元果然与谢亭云去了公社。 在批斗会的斗争对象中又多了一个,新生的反革命分子翁息元。 二 在被窝里,刘淑芳问翁上元: “你说三叔他咋了,咋做出恁荒唐的事来?” “啥荒唐不荒唐的,事都出了,也就随他去了。”翁上元说。 “为一个地主婆值么?”刘淑芳又问。 “啥值不值的,谁虑得那么清楚。” “三叔跟地主婆是不是早有来往?” “瞎说!三叔只跟你有来往。” 刘淑芳在被子下蹬了翁上元一脚,不吱声了。 过了很长时间,刘淑芳还是睡不着;欠了欠身,见翁上元也睁着眼,便涎着脸子又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