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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素去了。
管户籍的民警分明是早已串通好了,慧素一去,管户口的女民警便说:“不能延期。要延,重新开介绍信来!”
“让我们……在北京过了春节,再回去,不行么?”慧素央求着:“现在……东北很冷,我们的年纪……都大了。”
“不行!”女民警无比威严地说:“都像你们这样,北京城受得了吗?上级指示,春节期间,严格限制外来人口。知道了吗,平时还可以延期几天,春节期间,一律不行。发现没户口的,一律遣送回去。”
“有病,也不行么?”
“都吃五谷杂粮,谁没病?”女民警真是铁石心肠,一点不肯通融。“你们可以先回去。过了春节,重新开一张介绍信,再回来。”
慧素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得离开了派出所。
人生的路,真是太多艰难了。
回到家,伯驹问:“怎么样?”
“不行。”
张伯驹气得鼓鼓的。“不行就不行,他们能把我抬到东北去,我不信!”他倔了起来。
正说话间,副主任和管片的民警来了。
这回是先礼后兵。
“临时户口办好了吧?”民警笑着问。
“没有。”张伯驹冷冷地答道:“去了,你们的人不给办。”
“噢。”民警点点头,为难地搓着手说:“这是制度,谁也没办法。”
“没办法就没办法。这就是办法!”
“怎么?”
“等他们来抬我走吧,我等着!”张伯驹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快八十岁的人了,到头来竟连家也不许住,他转不过这个弯来。
民警的脸色变了,软中带硬地说:“你打算和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比试比试谁更硬吗?我有言在先,上级规定,拒不执行的,公安机关有权交遣送站负责遣送回去。你不是不信么,好吧,那就试试看。”说完,民警带着副主任气哼哼地走了。
这一次,看来是要动真的了!
慧素坐到桌前,抚弄着那对围棋盒,真想放声痛哭一场。这些人,真是逼人太甚了。
若在过去,他们还可以找找陈毅,如今,陈毅也故去了,还能求谁呢?
春节临近,天更冷了。
街头巷尾,到处可以看到“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欢庆新春,斗私批修”这样的标语了。同热闹的外面相比,这里全然成了一个孤独的角落,没人理,没人问。邻居几家,孩子们穿上了新衣,又笑又跳。街门中,人进人出。串门的,送礼的,整天不断。而张伯驹的家中,却像坟墓一般死寂。
年关近了,慧素的心事也更重了。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在开始往外地赶人了。
除夕的前一天,街道送来了一份正式的通知,要求所有没有正式户口或临时户口的外来人员在春节前离开北京。张伯驹把通知看了一半,便扯了个稀烂,丢到了门外边。
这一回,他准备干到底了。反正已经活了这么大,死了也够了。他决心已定:宁可受罪,再不受辱。
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半辈子。当年,为了北平的和平解放,他曾奔走呼号,将生死置于度外。如今,北京却容不得他。再有两天就要过年了,他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过几个年呢?可是,这里的人却要像倒垃圾一样把他倒出去,连个年也不让他过。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不理解。
他也无法理解。
天黑时分,落雪了。
有雪的晚上,总是分外地安静。
他写好了“绝命书”,坐到了椅子里,回想着往事。
可惜,傅湘故去了,王樾年纪太大,也不能来。他希望能有个人谈一谈,可是,却没这样的人了。人一老,最怕的并不是死,而是孤独,一种被抛弃般的孤独。
远远的地方,传来了放鞭炮的声音。虽然只是疏落的两三声,却勾起了他深深的回忆。
他问自己:这辈子,究竟哪一步走错了?
若是让他重新选择,他会选择一条怎样的路呢?
院子里,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细一听,听得见门外还有汽车的发动机声。
“他们真来了!”张伯驹暗暗地说。脸上,现出了一副刚毅的笑来。
慧素已经穿戴停当,东西也收拾好了。
“张伯驹同志是在这里住么?”有人敲着玻璃窗问。
“在!”是一字瓮声瓮气的回答。
门开了,三四个穿制服的干部顶着一身雪花走了进来,带进了一阵寒气。
张伯驹已经拉开了决战的姿势。从那个民警走后,他就在等着这一刻了。相比之下,面对更胜过等待。既然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早一点发生更好。因为,等待也是一种消耗,一种付出。
面对来人,张伯驹送上了一声悠长的冷笑。使得进来的几个人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回事。
慧素却看出了有什么不对,迎了过来,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中央文史馆的。”为首的一位中年人一边说,一边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纸来,笑着说:“如今办点事,可真麻烦。春节期间,火车上的人又多,紧赶慢赶,今天才算把全部手续办妥。本来,我们打算明天来,可又怕你们着急,所以,晚上就赶着来了。打扰了你们,很对不起。”
慧素接过了那一堆纸,刚要看,却听张伯驹一声狂喝:“慧素,请他们出去,都出去,这是我的家!”
“伯驹!”慧素叫住了他,把那叠文件递到了张伯驹手上。
张伯驹方才只在生气,竟没听来人说些什么。
他低头看那些东西,只一眼,便怔住了:
聘任书
兹聘请张伯驹先生为中央文史馆馆员。
中央文史馆
1972年2月
再下面,是两张已经办理好了的户口登记卡,以及一叠中央文史馆的情况介绍材料。
“你们……”张伯驹艰难地扬起了头:“会怪我有点……老糊涂了么?我以为……是派出所那些人来了呢……”
正说话间,院里又响起了沉重而杂沓的脚步声。一个声音指引着说:“对,就是这儿,就是这儿,两个,都没走。”
门口,出现了一伙气势汹汹的人,有警察,也有穿便服的。
一个人走上前来,冲着文史馆的几个人毫无礼貌地打量了一番,鼻腔一哼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中央文史馆的。”
“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文史馆的中年人皱了皱眉,说道:“他们是好人。”
“你这么肯定?”
“当然。”
“好吧,那就一块儿走一趟!”说着,他从裤袋里掏出了两副锃亮的手铐来。
那位中年人这时才明白方才张伯驹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看来,今天晚上,他们来得太及时了,否则,两位老人又要吃好多苦呢。
他转过身,对一个小个子的中年人笑了笑,说道:“陈处长,你来解释一下吧。”
陈处长穿着风衣,双手深深地插在口袋里,方才一直没说话。这时,他走到了那个民警面前,口吻强硬地说:“谁批准你们这么胡来的?”
“胡来?”那个民警叫了起来:“你是干什么的,把工作证拿出来!”
陈处长掏出了中共中央办公厅的工作证,递了过去,同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为张伯驹先生落实政策,这是毛主席、周总理亲自指示的,要不要跟我们去中办核实一下?”
那个民警一见中央办公厅的工作证,先自软了,又听毛主席、周总理亲自批示为张伯驹落实政策,知道这下惹祸了,忙双手递回工作证,连连说道:“误会了,误会了,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你们出去吧!”陈处长摆了摆手。后来的一帮人闻声,忙不迭地一齐走了。
“这……是真的?”张伯驹望着陈处长,泪珠在眼睛里打转了。
“是的,是真的,毛主席、周总理亲自指示的。过了年,您就可以到中央文史馆去上班了。”说着,他又转身看了看慧素道:“我们考虑,张老岁数大了,您暂时就不要出去工作了,照顾好张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方才那位中年人也走了过来,说道:“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们不要客气,组织上会想办法解决的。”
“没……没有。”慧素鼻翼翕动,感激的泪水早已忍不住,奔涌了出来。
生活中的新一页,随着春天的到来,一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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