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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反开头那种谦恭之态,文末,姚文元摆出一副文坛霸主的架势,提出一连串的问号:
“我这篇短文,也就算‘大家谈’,作为一个普通群众,提出自己的几个问题吧:
“一、这样的‘新颖而独到的见解’究竟是什么阶级的艺术见解?为什么要那样赞不绝口地推荐它、介绍它?
“二、把这样的评论介绍给读者,会产生什么效果?
“三、对西方资产阶级音乐理论特别是印象派之类流派的理论,应当采取什么态度?”
德彪西,怎么会“冒犯”姚文元的“虎威”呢?
德彪西此人,用美国弗兰克·道斯在他所著的《德彪西的钢琴音乐》一书中所言:“德彪西整个创作生涯都是通过声音与清晰的幻梦打着交道。”德彪西的强烈的印象主义的音乐作品,曾深刻地影响了世界乐坛。他的歌剧《佩列阿斯与梅丽桑德》,曾被推崇为印象派音乐的颠峰之作。他的钢琴曲《版画》、《欢乐岛》、《意象集》、《二十四首前奏曲》则被视为印象主义精品。
德彪西也写音乐评论,署笔名“克罗士先生”,所以那本介绍他的小册子就用《克罗士先生》作为书名。
不论是音乐作品,还是音乐评论,德彪西都充满一系列新疑而独到的见解。他不是一个鹦鹉学舌式的人,却是一个敢于创新、非同凡响的音乐家。他,在音乐王国独树一帜——一这一点,不论他的拥护者和反对者都承认。他的可贵之处,也就在敢于创立自己新颖而独到的见解。
本来,姚文元与德彪西,河水不犯井水:一个今人,一个古人;一个中国人,一个洋人;一个“金棍子”,一个音乐家。
姚文元是持箭找靶,偶然撞着德彪西的。
原来,那是柯庆施到北京去,见到了毛泽东。在谈话中,毛泽东提及,他最近看了一些翻译出版的西方著作,译者的前言写得不好,没有阶级观点……
柯庆施回到上海,把毛泽东的话,转告张春桥。
张春桥马上把“行情”告诉了姚文元。
善于看“行情”写文章的姚文元,搔了搔脑袋,觉得有点麻烦:毛泽东并未讲自己看的是哪一些翻译的西方著作!
怎么办呢?姚文元来了个持箭找靶!
好在毛泽东所说的话,有一系列特定的条件:第一,他是“最近”看的,说明那些书大约是最近出版的;第二,是“翻译出版的西方著作”;第三,“译者的前言写得不好,没有阶级观点”。
于是乎,姚文元抱来一堆最新翻译出版的西方著作,以“阶级斗争”的目光一一审视着。
蓦地,薄薄的“十分陌生的音乐评论的书”《克罗士先生》,成为他的理想的箭靶——该书编者所写的“内容提要”,正是“没有阶级观点”!
尽管毛泽东压根儿没有提到过德彪西,惯于揣摩、猜度的姚文元,却已在那里向《克罗士先生》开火了!
然而,就在姚文元文章见报的翌日,《文汇报》编辑部响起了电话铃声。
电话耳机里传出浓重的湖南口音,狠狠地批评了姚文元的文章,说姚文元“不懂装懂”,并要求约见《文汇报》记者……
贺绿汀迎战姚文元
谁敢如此大胆地向姚文元挑战?
上海乐坛主帅贺绿汀也!
贺绿汀,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上海音乐学院院长。他的一生,是由革命与音乐二重奏所组成。他的音乐造诣,使他一读姚文元的文章,便斥骂姚文元“狗屁不通”;他的革命生涯,炼就他一身硬骨头,敢怒敢言,不把棍子放在眼里。
贺绿汀,一九○三年七月二十日出生于湖南邵阳。他本名贺楷。后来,他的三哥贺培真为他改名贺抱真。贺培真即贺果,毛泽东当年的中学同学。
笔者多次采访了贺绿汀,曾问及“贺绿汀”名字的来历。据云,那是他一九三一年二月报考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时取的假名,后来竟一直沿用下去,弄假成真。他说:“汀,就是水,绿汀,意思是水中一颗绿色的小石子。取这样的名字,大概跟我喜欢绘画有点关系。”
他,老资格的中共党员,一九二七年便化名贺如萍参加彭湃领导的海陆丰暴动,创作了《暴动歌》。此后,他的名作《牧童短笛》、《游击队歌》以及他为电影《都市风光》、《十字街头》、《马路天使》写的插曲,使他的名字广为人知。
接到贺绿汀的电话,《文汇报》记者萧庆璋便应约前往上海市西区一条闹中取静的里弄,揿响了贺宅的门铃。
萧庆璋曾作如下回忆:
“当晚我去看他时,他十分激动,见着我的第一句话是:‘糟糕呀,糟糕!报纸怎么发表这样的文章,这篇文章是简单的、粗暴的,没有把德彪西书中的意思弄懂,就断章取义,凭自己主观想象大加发挥,结果闹了笑话。’”
萧庆璋拿出笔记本,记下了贺绿汀的话:
“姚文元摆下了一副批评家的架子,要出人‘洋相’,结果却出了自己洋相。因为他所引证的书中的许多话,大部分是歪曲了德彪西的原意,有的是没有把原意弄懂,有的原意是反面的、讥刺的,而他却当成是德彪西正面的艺术见解,大大加以驳斥,这岂不贻笑大方!对于外国的音乐作品、音乐书籍,我们应该多介绍、多研究,以开阔我们的眼界,增强我们的学识。现在这方面的工作不是做多了,而是太少了。刚出一本新的书,还没有看懂人家是怎么回事,就这样劈头盖脑的一棍子打下去,实在对我们不利。此风绝不可长。……”
贺绿汀还对姚文元作了很尖锐的批评。
“姚文元是位有声望的年轻批评家,而德彪西的东西,欧洲已有许多人研究,也做过许多科学的分析,看见我们这样的文章,会觉得我们学术研究肤浅,会认为我们的被称为‘具有马列主义水平’的批评家,原来是这样。这影响不好。……”
如同竹筒倒豆子,贺绿汀是个痛快人,向记者拨出了心底的话。
萧庆璋听罢,建议贺绿汀把自己的意见,写成文章,公开发表。
贺绿汀爽快地一口答应。
一九六三年六月二十五日,《文汇报》刊出了《对批评家提出的要求》一文,署名“山谷”。“山谷”,是贺绿汀的笔名。
贺绿汀锋芒毕露,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不懂装懂的“批评家”:
“这本书不容易理解是事实。但是姚文元同志没有把原来文字弄明白,就作出许多不切实际,甚至错误的判断也是事实。”
贺绿汀毕竟是音乐的行家里手,一口气指出姚文元的十几处错误,诸如:
“姚文元同志对书中题为‘马斯涅’的一篇文章,自己没有看懂,便狠狠地批评起来,不能不使看过这篇文章的人感到十分惊讶……”
“姚文元有关艺术趣味的培养问题所引用的几段话,也是完全误解了德彪西的意见……”
贺绿汀在指出姚文元的一系列错误之后,一针见血地正告这位“批评家”:
“我们知道,姚文元同志是有影响的批评家,我虽然对他的文章读得不多,他的批评文章是有定评的。不过我认为批评家最好要有广博的知识,从这篇文章中可以看出姚文元同志对一九○○年前后欧洲资产阶级社会的艺术活动不很熟悉,对印象派音乐与绘画到底是些什么内容恐怕也不见得完全清楚。如果自己对某个问题不是很熟悉的话,最好也要谨慎小心,多下一点研究工夫,实事求是,不能够‘好读书不求甚解’,更不能‘望文生义’。因为批评是起指导作用的,所以必须在可能范围内力求正确。”
贺绿汀的骨头是硬的。在发行量甚众的《文汇报》上,指名道姓地批评“金棍子”,确实需要足够的勇气。
消息飞快地传进何庆施的耳朵里。他拍着桌子说:“贺绿汀自己跳出来了,很好。在报上狠狠批判!要抓住他,他是音乐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有着后台的撑腰,姚文元挑起了音乐界的一场大论战。
于是乎,贺绿汀被用绳子跟德彪西捆在一起,同受批判。在《文汇报》上,连篇累牍地发表关于这场论战的文章;一九六三年六月,两篇;七月,三篇;八月,三篇;九月,四篇;十月,四篇;十一月,两篇;十二月,两篇;一九六四年一月,一篇。
这场“大批判”,还从《文汇报》扩大到《光明日报》、《人民音乐》。
诚如贺绿汀在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写的《姚文痞与德彪西》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