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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救死不及,因此卑职冒昧而行,还要求堂尊垂庇。这限期,卑职计算须在明年三月内方可还补。”林公道:“我与你转详恳请便了。”因留住便饭,说起侯公求亲之事:“我已与你委曲禀覆,看他意中大为不然。今日你去禀见他,若在觌面言及,当委婉其辞,不要十分峻绝。此人心地褊窄,须要提防。”
王公谢过府尊,便往巡道衙门来禀见。侯巡道也知王公到来,因有求亲一中,一经通禀,即刻请见,礼待甚优,所说赈济之事也十分赞美,并不提起亲事一话。及王公禀辞时,因说“明日有屈小叙。”王公回寓,正卸衣冠,却有道台家人来下请帖,请明日午饭。王公明知此请有些关碍,却又不敢推辞,只得留下请帖,明日禀谢面缴。
到了次日傍午,家人又持帖来请,王公随即起身。这日侯公只请通判李万玉相陪。这人是个谗诌面谀谀之徒,奉承道台,呵卵捧屁,无所不至。侯子杰特地请他来作说客。这日酒席极是丰盛,侯巡道与李通判殷勤相劝。酒至半席,李通判开口道:“闻得王老先生尚未获麟,不知有几位如夫人?”王公道:“卑职只一拙荆,并未娶妾。”侯子杰道:“古云四十无儿方娶妾,但为官为宦的,若无子息,岂能待到四十?况年兄已过四旬,急宜纳宠才是。”王公道:“已曾生子,却不能育,看来是命里乏嗣非关人事。”李通判道:“闻得有位千金,德容俱备。道宪有位公子,才德兼全。前者曾托林堂翁转达,只恐言之未详,因此今日奉屈,要弟作一月老,以成秦晋之好。这是一桩极美之事,谅老先生必无他却。”王公道:“承道宪大人不弃,是卑职万幸,又承本府传谕,敢不祗遵?实因卑职只有这个小女,年尚幼稚,原拟在乡梓间招赘一婿,以为养老之计,在贱荆亦一步不忍相离,因此重违钧命,亦情事所勿获已耳!”李通判道:“老先生所说虽是,但未通权变。大凡田舍翁婚姻多不出乡梓,若说官宦之家,隔省为婚者不一而足。即如弟原籍湖南,贱荆却是先君出仕江西时与一位贵州同寅结的姻事,就是道宪夫人也是四川籍贯,官宦之家岂可与田舍翁相较?”王公道:“想尊夫人必定有兄弟姊妹之行,不似卑职只有这个小女,情实不能远离。”李通判道:“如此说,就赘在府上,有何不可?”王公见他说话逼近,只得答道:“就赘一事,尚容与贱荆相商禀覆。”李通判道:“只要老先生应允了,尊夫人断无不从文理。”王公道:“不过小迟数日,即当报命。”此时候巡道看他二人对答,只是不语,听到入赘之说,才道:“既然年兄要与尊阃相商,但数日内即须覆我一音,以定行止。”王公唯唯。当下李通判又说了许多怂恿阿谀的话,酒席才罢。
王公随辞谢回寓,方卸衣冠,李通判又到,只得相接进来。坐定茶罢,李通判道:“老先生加署,好与尊夫人相商,这是道台美意,他人求之不得,老先生切不可固执。适才道台又着弟来致达,若成就了这头姻事,宦途之中何所不可?况道台彰明较著,两番求亲,若老先生固执不允,他颜面上如何下得来?还求老先生三思。”王公笑道:“虽承厅尊玉成美意,但婚姻大事必须两相情愿,若勉强而行,终非美事。至于卑职这个微官,做也罢,不做也罢,无甚关系,并非恋栈者比。这事实在不能相从,还求厅尊善言相覆,感激不浅。”李通判见话不投机,便起身道:“弟也是一番好意,况是道台所托,巴不得玉成其事。既是老先生主意已定,岂敢相强?”当即作辞而去。
王公次日一面谢酒禀辞,即起身回县。到署中与夫人说知,王夫人道:“不知他何故三番两次要来求亲?莫非在那里见过女儿来?”旁边老家人王诚道:“当日在台庄雇车时,听得对门客寓里住的就是侯巡道的家眷。那日夫人、小姐上轿时,有几个家丁打扮的簇拥着一个官人在外边觑看,小的正待喝问时,店家说是侯道爷的公子。看那人有三十以上年纪,生得三叉骨脸,满脸黑麻,衣冠虽然齐整,人物甚是丑陋。”王公道:“也不管他好丑,我只不允这头亲事,他也无如我何!但如今最要紧的是回家取这宗银子来买补仓谷。现在署中所有奉银规羡不及二百金,还须取三千金来方可足数。”因吩咐王诚:“我明日拨两个老诚干役同你星夜回去,与岑夫人、小姐说知此事。有书一封,内钥匙一把,看了便知细底。限你四十日回往,不可有误。”王诚答应,即时准备行装。次日王公宽给盘费,拨差两个能事头役李旺、杨升同往不提。
却说这登属遭荒的数县,盗贼频闻,抢夺时有,惟宁海一带百姓互相传诵,我们受了王老爷的大恩,宁可饿死不可为非,因此一境之中挖草根、剥树皮、罗雀掘鼠,并无抢夺之事。凡有外业贼盗,共相擒拿解县请赏。因此连外方的盗贼也不敢入宁海境来。王公又生法调度,随时救济,士民莫不爱戴。
这日王公正坐衙斋,忽听传梆通报:“探得有青州二府方太爷奉宪委到来,已离城不远,不知何事?”王公即刻吩咐打轿出城迎接。到了公馆,见毕礼,茶罢后,王公因问:“不知太尊有何公事到此?”方公道:“弟奉督宪之委,不得不到此一行。”因在袖中取出一角公文,递与王公。展来观看,方知是本道揭参宁海知县王某以一隅偏灾,不奉明文,擅动仓库,希图侵蚀等因。为此,仰该丞前往确查仓储库项,果否赈济,有无额外亏空情弊,据实具报,如果赈济属实,着即具该县限日买补足额不致亏空甘结,该丞加结转详,以凭察夺等因。王公看毕,笑道:“督宪借重堂尊到来,倒明了卑职的心迹。现有放赈户口清册可查,只求堂尊据实查覆,就是卑职万幸。”方公道:“弟也不必再查,一路来口碑载道,莫不感颂年台的恩德。弟亦久闻年台惠政宜民,循良第一,渴欲一识尊颜,今却因公得遂,诚为快事!”王公道:“卑职才力浅薄,遇此凶荒,无法赈救,只得尽其囊橐,聊尽此心。已着家奴归取,限内往返,大约在腊月半前准可取到。计算买补,约在明年三月内可以完足。今当出具甘结,求堂尊加转,必不有误。”方公道:“甚好。”
说话之间,只听得外面人声喧嚷。衙役回禀说:“外面一时聚集了千余人来打听老爷的消息,若有事故,大家都要往省城去保留。”方公道:“难得,难得!可见公道自在人心。”王公随吩咐家人衙役传出:方老爷到来是奉委查勘放粮户口数目清册,并无他事,叫他们各归生理。那些士民见衙役传言,恐有虚诳,不肯便散,直待王公自出面谕,才各散去。
署中已送到酒席,方公道:“如此米珠薪桂,还要叨扰。”王公道:“堂尊因公到此,路途跋涉,卑职心甚不安,一杯水酒,幸勿言亵。”说毕,就要辞归,方公留住道:“既承盛意,我们正好借此谈心。”王公因吩咐家人斟上酒来,外边随从另有款待,饮酒中间,方公道:“这侯道台与年兄有何嫌隙,多此事端?”王公因将两次求亲不允之故告说一遍。方公道:“这也可笑。儿女婚姻原要两厢情愿,岂有以势相强之理?前日敝堂翁吴公从省回来,知道此事,见督宪对着司道各官说:‘若州县都如王宁海这般爱民,地方何愁不治?况他禀明存仓谷数,情愿捐资买补,实是难得之事,如何还有弊端?侯巡道参他希图侵蚀,未免苛刻。但揭内有恐其赈少报多、额外亏空一语,不得不一委查。’因见吴公在坐,便说:‘即委你方府丞就近去一查。’如此看来,侯道台岂不多事?并闻得他乃郎在此瞒着乃尊在外面无所不为,年台当处处提防。”王公道:“承堂尊关切,卑职当铭泐五中。如今卑职将此事完结,便当告休。岂肯再为恋栈驽骀,以取其唇?”方公道:“年台正在强仕之年,况上台器重,云程未可限量,岂可因咽废食?”两公说话投机,不觉饮至玉兔东升,王公方告辞回署。次早即来请安,就具了限明年三月如数买补完足的印结,并着户房书办赍放粮户口数目清册呈与方公查看。方公略阅大概,道:“办理甚善,虽然赈济不多,却得均沾实惠。”方公收了印结,当下就要起身,王公坚意留住,方公也不肯遽别。当日又设席相待,畅叙了一天。次日,方公一早起身,王公送出郭五里才回。且不说方公加结转详,后来赴省在各上台前说了王公许多善政。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却说王诚与两个干役星夜赶回家中,与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