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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让之以礼,闻义而服,自尔诸侯莫敢越度。臣谓前者贼寇未殄,苟以济事,朝廷诸所加授,颇多爵位兼重。今自臣以下,宜皆除之,且以塞群小矜功之望,夷狄无恹之求。若复迁延,顾望流俗,使奸狡生心,遂相怨谤,指摘朝廷,谗谀蜂起,臣有以知陛下无以正之。此安危之机,天下之望。
臣门户特受荣任,备兼权重,渥恩偏隆,宠过公族。行路厮贱犹谓不可,臣独何心可以安之。臣一宗误陛下,倾覆亦将寻至;虽复灰身剖心,陛下追悔将何所及!伏愿谅臣至款,及今际会,小解散之,并授贤俊,少慰有识,各得尽其所怀,则人思竞劝矣。州牧之号,所不敢当,辄送所假侍中貂蝉。又宜并官省职,以塞群小觊觎之望。
帝优诏不许。又固辞州牧,听为刺史。时刘隗用事,颇疏间王氏,导等甚不平之。敦上疏曰:
导昔蒙殊宠,委以事机,虚己求贤,竭诚奉国,遂藉恩私,居辅政之重。帝王体远,事义不同,虽皇极初建,道教方阐,惟新之美,犹有所阙。臣每慷慨于遐远,愧愤于门宗,是以前后表疏,何尝不寄言及此。陛下未能少垂顾眄,暢臣微怀,云导顷见疏外,所陈如昨,而其萌已著,其为咎责,岂惟导身而已。群从所蒙,并过才分。导诚不能自量,陛下亦爱忘其短。常人近情,恃恩昧进,独犯龙鳞,迷不自了。臣窃所自忧虑,未详所由,惶愧踧躇,情如灰土。天下事大,尽理实难,导虽凡近,未有秽浊之累;既往之勋,畴昔之顾,情好绸缪,足以历薄俗,明君臣,合德义,同古贤。昔臣亲受嘉命,云:“吾与卿及茂弘当管鲍之交。”臣忝外任,渐冉十载,训诱之诲,日有所忘;至于斯命,铭之于心,窃犹眷眷,谓前恩不得一朝而尽。
伏惟陛下圣哲日新,广延俊乂,临之以政,齐之以礼。顷者令导内综机密,出录尚书,杖节京都,并统六军,既为刺史,兼居重号,殊非人臣之体。流俗好评,必有讥谤,宜省录尚书、杖节及都督。且王佐之器,当得宏达远识、高正明断、道德优备者,以臣暗识,未见其才。然于见人,未逾于导;加辅翼积年,实尽心力。霸王之主,何尝不任贤使能,共相终始!管仲有三归反坫之识,子犯有临河要君之责,萧何、周勃得罪囹圄,然终为良佐。以导之才,何能无失,!当令任不过分,役其所长,以功补过,要之将来。导性慎密,尤能忍事,善于斟酌,有文章才义,动静顾问,起予圣怀,外无过宠,公私得所。今皇祚肇建,八表承风;圣恩不终,则遐迩失望。天下荒弊,人心易动;物听一移,将致疑惑。臣非敢苟私亲亲,惟欲忠于社稷。
表至,导封以还敦,敦复遣奏之。
初,敦务自矫厉,雅尚清谈,口不言财色。既素有重名,又立大功于江左,专任阃外,手控强兵,群从贵显,威权莫贰,遂欲专制朝廷,有问鼎之心。帝畏而恶之,遂引刘隗、刁协等以为心膂。敦益不能平,于是嫌隙始构矣。每酒后辄咏魏武帝乐府歌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壶为节,壶边尽缺。及湘州刺史甘卓迁梁州,敦欲以从事中郎陈颁代卓,帝不从,更以谯王承镇湘州。敦复上表陈古今忠臣见疑于君,而苍蝇之人交构其间,欲以感动天子。帝愈忌惮之。俄加敦羽葆鼓吹,增从事中郎、掾属、舍人各二人。帝以刘隗为镇北将军,戴若思为征西将军,悉发扬州奴为兵,外以讨胡,实御敦也。永昌元年,敦率众内向,以诛隗为名,上疏曰:
刘隗前在门下,邪佞谄媚,谮毁忠良,疑惑圣听,遂居权宠,挠乱天机,威福自由,有识杜口。大起事役,劳扰士庶,外托举义,内自封植;奢僭过制,乃以黄散为参军,晋魏已来,未有此比。倾尽帑藏,以自资奉;赋役不均,百姓嗟怨;免良人奴,自为惠泽。自可使其大田以充仓廪,今便割配,皆充隗军。臣前求迎诸将妻息,圣恩听许,而隗绝之,使三军之士莫不怨愤。又徐州流人辛苦经载,家计始立,隗悉驱逼,以实己府。当陛下践阼之始,投刺王官,本以非常之庆使豫蒙荣分。而更充征役,复依旧名,普取出客,从来久远,经涉年载,或死亡灭绝,或自赎得免,或见放遣,或父兄时事身所不及,有所不得,辄罪本主,百姓哀愤,怨声盈路。身欲北渡,以远朝廷为名,而密知机要,潜行险慝,进人退士,高下任心,奸狡饕餮,未有隗比,虽无忌、宰嚭、弘恭、石显未足为喻。是以遐迩愤慨,群后失望。
臣备位宰辅,与国存亡,诚乏平勃济时之略,然自忘驽骀,志存社稷,岂忍坐视成败,以亏圣美。事不获已,今辄进军,同讨奸孽,愿陛下深垂省察,速斩隗首,则众望厌服,皇祚复隆。隗首朝悬,诸军夕退。昔太甲不能遵明汤典,颠覆厥度,幸纳伊尹之勋,殷道复昌。汉武雄略,亦惑江充谗佞邪说,至乃父子相屠,流血丹地,终能克悟,不失大纲。今日之事,有逾于此,愿陛下深垂三思,谘询善道,则四海乂安,社稷永固矣。
又曰:
陛下昔镇扬州,虚心下士,优贤任能,宽以得众,故君子尽心,小人毕力。臣以暗蔽,豫奉徽猷,是以遐迩望风,有识自竭,王业遂隆,惟新克建,四海延颈,咸望太平。
自从信隗已来,刑罚不中,街谈巷议,皆云如吴之将亡。闻之惶惑,精魂飞散,不觉胸臆摧破,泣血横流。陛下当全祖宗之业,存神器之重,察臣前后所启,奈何弃忽忠言,遂信奸佞,谁不痛心!愿出臣表,谘之朝臣,介石之几,不俟终日,令诸军早还,不至虚扰。
敦党吴兴人沈充起兵应敦。敦至芜湖,又上表罪状刁协。帝大怒,下诏曰:“王敦凭恃宠灵,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见幽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今亲率六军,以诛大逆,有杀敦者,封五千户侯。”召戴若思、刘隗并会京师。敦兄含时为光禄勋,叛奔于敦。
敦至石头,欲攻刘隗,其将杜弘曰:“刘隗死士众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头。周札少恩,兵不为用,攻之必败。札败,则隗自走。”敦从之。札果开城门纳弘。诸将与敦战,王师败绩。既入石头,拥兵不朝,放肆兵士劫掠内外。官省奔散,惟有侍中二人侍帝。帝脱戎衣,著朝服,顾而言曰:“欲得我处,但当早道,我自还琅邪,何至困百姓如此!”敦收周顗、戴若思害之。以敦为丞相、江州牧,进爵武昌郡公,邑万户,使太常荀崧就拜,又加羽葆鼓吹,并伪让不受。还屯武昌,多害忠良,宠树亲戚,以兄含为卫将军、都督沔南军事、领南蛮校尉、荆州刺史,以义阳太守任愔督河北诸军事、南中郎将,敦又自督宁、益二州。
及帝崩,太宁元年,敦讽朝廷征己,明帝乃手诏征之,语在《明帝纪》。又使兼太常应詹拜授加黄钅戊,班剑武贲二十人,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覆上殿。敦移镇姑孰,帝使侍中阮孚赍牛酒犒劳,敦称疾不见,使主簿受诏。以王导为司徒,敦自为扬州牧。
敦既得志,暴慢愈甚,四方贡献多入己府,将相岳牧悉出其门。徙含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从弟舒为荆州,彬为江州,邃为徐州。含字处弘,凶顽刚暴,时所不齿,以敦贵重,故历显位。敦以沈充、钱凤为谋主,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恆、谢雍为爪牙。充等并凶险骄恣,共相驱扇,杀戮自己;又大起营府,侵人田宅,发掘古墓,剽掠市道,士庶解体,咸知其祸败焉。敦从弟豫章太守棱日夜切谏,敦怒,阴杀之。敦无子,养含子应。及敦病甚,拜应为武卫将军以自副。钱凤谓敦曰:“脱其不讳,便当以后事付应。”敦曰:“非常之事,岂常人所能!且应年少,安可当大事。我死之后,莫若解众放兵,归身朝廷,保全门户,此计之上也。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亦中计也。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幸,计之下也。”凤谓其党曰:“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与沈充定谋,须敦死后作难。
敦又忌周札,杀之而尽灭其族。常从督冉曾、公乘雄等为元帝腹心,敦又害之。以宿卫尚多,奏令三番休二。及敦病笃,诏遣侍中陈晷、散骑常侍虞斐问疾。时帝将讨敦,微服至芜湖,察其营垒,又屡遣大臣讯问其起居。迁含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含子瑜散骑常侍。
敦以温峤为丹阳尹,欲使觇伺朝廷。峤至,具言敦逆谋。帝欲讨之,知其为物情所畏服,乃伪言敦死,于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