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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块油光泛亮的秃脑门,多次让我们自以为看清楚他是个什么人。例如,每当他战战兢兢地出现在国家安全部部长许长征面前时,他那脑门都会很不争气地渗出豆大的汗珠,无论是多么手忙脚乱地擦拭,可仿佛有着擦之不尽的源泉;而当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独当一面,特别是在自己的部下面前时,他那脑门渗出的不再是冷汗,而是智慧的光泽。这一点他的部下深有体会,特别是最近获得他指示全力以赴侦破毛主席纪念堂谋杀案的魏建国,就多次受到沙伟局长智慧脑门的鼓舞和点拨。
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体重超过75公斤,光秃秃的脑门不是渗出汗珠就是泛出智慧的沙伟,今天比平时提早十分钟上班。
每次小车停在办公楼前时,守卫大楼的国安特工都会很识趣地把头转过去,因为看着矮胖的局长行动不便的抱着肥大的手提包从车里挤出来,自己什么也不能做,还要一直等到局长像个球一样滚到自己旁边时,整整齐齐地敬个礼,确实有些难堪。年轻的特警总是想,这位局长为什么不自己先下车,然后再弯腰从车里取出自己的手提袋呢?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肥胖不方便,还偏要在下车时硬是抱住自己的手提袋一起艰难地向外挤呢?几个守卫这栋国安部主楼的年轻特工曾经就此交换过意见,最后都承认,不知道这位反间侦查局局长的秃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们又知道沙伟那个脑袋里在想什么吗?我们到底知道多少?
作为共和国的守门狗,作为共和国抓间谍部门的首脑,很多人自然认为他不需要经常使用脑袋。事实上一点也没有错,在国家安全部内部,大家都有一个成见,那就是搞情报工作是脑力劳动,而抓间谍则是体力活。大家经常看到的情景也印证了这种先入为主的看法,搞情报的人西装笔挺,神秘兮兮,口袋里总揣着一两本不是自己名字但贴着自己照片的护照,他们经常出入豪华宾馆大饭店,但却因为常常享受公费按摩桑拿等减肥服务,个个都身材适中,风度翩翩。再看沙伟的部下,由于经常紧张的监听、跟踪和抓人,没日没夜的工作,大都穿得脏兮兮的,而且不是大腹便便就是身体的某部位出现变异性的生长。
沙伟比康伴智早十二年进入情报和反间部门,但谁都看得出,下一个副部长人选一定是康伴智而不是沙伟。沙伟和共和国差不多大,很小的时候就立志当一名保卫祖国的战士。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他就成为第一批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奔赴农村的热血青年中的一员。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那是他人生最激动的时刻,胸前戴着大红花,英姿飒爽,昂首挺胸地站在大卡车上,对路边包括自己流泪的父母在内的渺渺几个家长毅然决然地挥着手……自己后来的一生中,虽然经历过无数次大场面,但唯独那个场面让他终身难忘。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他勤勤恳恳,准备扎根一辈子。结果经过贫下中农强烈推荐,他回北京进入公安局侦破队。
三十多年过去了,公安局反间侦查队也在1983年合并到国家安全部侦查局。这么些年,经他亲手侦破的间谍特务案件不下五百起,然而可能是自己没有与时俱进,抑或是放松了学习,最近十几年,他感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这个在国家安全部里最不需要用脑子,得到线索就上技术(技侦),掌握了足够证据就抓人的工作,却让沙伟绞尽脑汁,时时无法想通。
最让他想不通,越想越气愤的是康伴智主管的情报工作。这些年,他们本来应该互相配合相辅相成的,结果却搞到有些水火不容。这在各国情报和反情报机构中并不常见。
每年的三月到六月,是沙伟最艰难的时间。
自从1989至今,每年的上半年都是共和国的艰难时期。春节本来是标志着春暖花开的季节,按理都应该休息一下。然而,好像海内外反党反华势力也从春节开始结束了冬眠期,逐渐苏醒。
三月,以前只需要搞好保卫工作,保卫好每年这个时候固定在北京召开的人大和政协“两会”,然而,自从海内外敌对势力通过各种途径和平演变中国政体,沙伟在这个月的工作量在无限放大:防止一切敌对势力到天安门闹事,阻止一切别有用心的公民在“两会”期间接触和游说代表和委员……还有,想尽一切办法(使用各种手段)预先侦破这些思想越来越难以控制的代表和委员们临时提出有损共产党领导的议案……
三月好不容易过去了,紧接着迎来“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明节,那是一个让中南海的活人们最紧张的时刻,也是全国人民缅怀死者的日子,沙伟却徘徊在生者与死者之间:他必须阻止任何拿死人来压活人的企图和行为!
四月还有一个让沙伟紧张的原因:“四五运动”,就是人民集中在天安门悼念周恩来的日子,也是“我哭豺狼笑”、“扬眉剑出鞘”的时候——这一天,沙伟基本上紧张得吃不下、睡不着。
莺歌燕舞的五月原本是最美的,特别是五月一日的长假期,应该是合家团聚、把酒聊天、结伴出游的好日子,然而——沙伟和他的部下除外,他们不能稍有松懈,他们必须像猎犬一样,保持高度的警惕,因为——八十多年前,愤怒和充满激情的中国人民高举民主的大旗发动了伟大的“五四”运动——近百年后的今天,当年热血青年们手中的火炬早已经熄灭,先烈们的尸骨已寒,然而,一个幽灵,一个民主、自由、民族自强的幽灵仍然在在天安门上空、在北京的上空、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上空徘徊……
每年,沙伟都重复一个不祥的预感——自己肯定会死在五月份,而且它甚至可以预知自己死于神经紧张和神经过敏这种好像并不致命的疾病。他知道只要能够挺过五月份,只要再挺过六月四日这个让一些人深感恐怖的日子,他肯定可以再活一年……
他会用下半年调养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恐怖的六月过去了,他会在七月一日那一天安慰自己,让自己回过神来。他会在这一天歌颂我们伟大光荣正确的党,他会在这一天默默重复国家安全战士的誓言“忠于党……”,以此来安慰他饱受折磨的灵魂。
然后就迎来了八月一日,也就是人民解放军建军节的日子,如果这时他那被安慰过的灵魂还有一丝恐惧和不安的话,那么枪杆子会让他挺起自己肥胖的腰杆——只要我们党还掌握着军队,我的腰就应该挺得像枪杆子一样笔直!
接下来的节日是让他感到最放松的:十月一日国庆节。这一天是让沙伟觉得自己的工作得到回报,认为灵魂受点折磨、精神受点恐吓也值得的日子。看到自己保护的共和国在风雨飘摇中又安然地度过生日……
国庆节过后,沙尾又开始另外一个恶性循环。他开始思考即将到来的挑战和危险,他的眉头越来越难以舒展,他的头发越来越少,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心怀的恐惧和怨恨也日益加深,最后,三月又来了——他有时禁不住质问苍天:每年为什么要有三月到六月这几个月?
然而,谁能够想到,饱受折磨和摧残的沙伟局长最怨恨的人是谁呢?
如果你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你知道答案,那么你一定错了。因为他最讨厌以致仇恨的不是那些神出鬼没的异议分子、上访的群众、不满的弱势群体和虔诚的练功者,而是情报局长康伴智!
二
沙伟读书不多,但受党的教育却不少。这奇怪的组合让他能够在不折不扣完成党交办的抓人任务时,可以心平气和。但由于抓人太多,特别是后来这十几年,抓人的范围从特务间谍扩大到异议人士、练功者和各种各样的“颠覆国家政权”的“海内外敌对分子”,他在大脑无法理解这么多事情的时候,采取了更加简单的处理方式,那就是把自己一直认为的反间反特工作这种崇高的事业降格为一种普通职业,一种为了养家活口而不得不操持的工作。这样一降下来,一切都顺利多了,再去抓那些他不理解上面为什么要抓的人时,他也能以“职责所在”,“完成本职工作”等借口来安慰自己,让自己的心灵获得平安。
但是,久而久之,抱持这种心态的沙伟,对自己所抓的对象就不再有阶级仇恨和不共戴天的感情,而仅仅觉得他们是麻烦而已。这些人,他们要就是解决了温饱后没事找事,要就是受到海外腐朽反动思想的影响,或者他们发梦想继承一百年前中国青年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