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写《致命弱点》和《致命武器》是否得到海外某些机构和个人的资助?”
“资助?”杨文峰带着回忆的表情抬头扫了一眼车窗外,他从右边的倒车镜里瞥见两部挂军车车牌的轿车交错跟在后面,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许长征没有注意到杨文峰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大概是看到他衣着寒酸,声音柔和地说:“我相信你没有收海外机构的钱,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写作素材的?还有,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国家安全部的个人、机构及其运作的材料?”
杨文峰的目光已经从车窗外收回,许长征注意到他的眼球剧烈地转动了几次。当杨文峰的目光固定在车内地板的某一点时,许长征听到他结结巴巴的回答:“我虚构的,不……我、我也不记得了,我……”
“不记得?”许长征声音里混杂着不耐、愤怒和嘲弄,“杨文峰,你是谁?你到底为谁工作?”
五
我是谁?我为谁工作?
这两个问题一下子把杨文峰推跌进他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之中,那是一个比深不见底的太平洋还要深邃,比太阳黑洞还要黑暗,比宇宙还要茫茫无边的地方。他自己就不止一次地迷失在自己的心底深处,他好不容易爬出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许长征这简单的两个问题,再次把他推进这绝望的深渊。
他先是低下头,随即把头深深埋进两腿之间。这时,他正深深沉入自己那黑暗无边的内心里,他好像在茫茫的宇宙中漂浮的灵魂,到处飞翔,东张西望,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的恐惧也正来自这里,因为他意识到,总有一天的某一个时间,他会在自己黑暗一片的内心碰到真正的自己或者自己那久别的灵魂,而那是他宁死也不愿意见到的。
许长征看着眼前的杨文峰,感到不可思议,他能从外表平静的杨文峰身上感觉到他内心正在痛苦挣扎着,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地向上挣扎……
许长征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幕,一个每个人都会轻而易举地回答、有些人甚至会编造好几个答案的问题:“你是谁?”竟然在眼前的杨文峰身上造成如此大的震动。他看到脸色霎那间苍白如纸的杨文峰痛苦地缓缓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随即把头埋进了双手之间,双手又沉进双腿之间……他只是静静地观察,因为这种情况他也没有遇上过。他甚至看到杨文峰的后脖子上渗出汗珠……他示意前面的警卫员让司机把车开得平稳一些。足足有十分钟,杨文峰才慢慢直起身子,慢慢抬起头,缓缓移开双手,许长征看到,苍白的脸色渐渐消退,杨文峰已经在慢慢恢复过来。他有些后悔,他很想知道,杨文峰在刚刚十分钟里想到了什么。但他知道,作为国家安全部部长,虽然已经大体了解了全国人民干过什么和正在干什么,甚至也能够控制他们未来该干些什么,但唯独无法知道人民在想什么。眼前,他就特别想知道杨文峰刚刚想到了什么。他觉得那和他追求的答案有密切的关系。
“你想说什么吧?”许长征和蔼地问。
“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不记得什么?不记得是谁让你写这样的小说?不记得你是否得到过海外反华势力和团体的资助?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和蔼可亲的表情立马被冷若冰霜代替,“哼,那你记得什么?你的书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应付不暇,共和国的国家安全受到威胁,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危在旦夕……”
“不要说了!”杨文峰脸上痛苦的表情吓了许长征一跳,“许部长,不要说了,共和国的安全?改革开放的成果?这和我写的书有什么关系,我那只不过是两本虚构的小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许长征用鼻孔“哼”了两声,没有做声。
“共和国安全得很,安定团结也维持了几十年了,可是,可是,你却来指责我的书影响了共和国安全,我真不明白,”杨文峰声音有些空洞,“我只不过是虚构故事,虚构小说,可是你们却不停地在那里虚构敌人,虚构危险,到底为什么?”
“你……”许长征欲言又止,神经质地抬起指着杨文峰的手也颓然放下。
“共和国成立后,共产党一党独大,可是你们却从来没有停止虚构敌人虚构危险,最可怕的是,你们从自己的人民中挑那些最善良最弱小的人和团体来作为虚构对象,把他们虚构成共和国和你们共产党的敌人,然后你们再利用自己手里掌握的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工具,从思想上揭露你们虚构的敌人,从精神上折磨你们虚构的敌人,最后甚至从肉体上消灭你们虚构的敌人……1949年建国后,你们不但拥有军队,又有政治经济权利,甚至还拥有每个中国人的灵魂和肉体!可是你们还是害怕,动不动就搞学习,搞运动,动不动就镇压,就派军队……你们整天叫嚷安定团结和稳定压倒一切,可是你们内心却怕得要命,这种怕是我从你的眼底看出来的,许部长,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惧怕什么吗?”
“你……我有什么好怕的……”许长征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前的杨文峰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又仿佛另外一个人正在通过杨文峰的嘴巴说话。许长征当时就有这种感觉。他嗫嚅一句后,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杨文峰。
“许部长,我只是写小说的,只是虚构故事的,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故事从哪里来的,反正就在我脑海里,我把他们写出来,就这样,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阳谋。但我坚决反对你们把我虚构成你们又一个敌人,因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大牢里还关着成千上百的因言获罪的良心犯和政治犯,他们或者因为在互联网上议事谈政,或者因为组社团企图行使《宪法》赋予公民的言论自由的权利,就被你们以‘企图颠覆国家政权’或者其他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大牢。现在要找我了吗?说实话我一点也无所谓,我一无所有,这你是看到的,我不怕。不过我提醒你,总有一天,你们会虚构一个敌人,那个敌人本来是你们虚构的,可是却慢慢在你们想象中强大起来,最后当那个敌人终于从你们的想象中走出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无能为力了,那就是你们的末日!”
杨文峰说得很快,而且如果不仔细听都无法听出他在说什么,但许长征却清楚他在讲什么,而且听到后来,他两手都冰凉了。他冷冷地盯着那个好像无法控制住自己嘴唇的杨文峰。
“你说完了吗?”杨文峰一停下来,他马上冷冷地插进来,“我们没有虚构敌人!是你的书给我们制造了敌人!我也没有把你看成敌人,否则我不会这样和你坐在这里谈!我只是想知道你写这书的背景和你书中包含的意思。我也想知道,你第三本书又写的是什么……”
许长征终于说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秘密。第三本书——《致命追杀》!
当初,当他读到杨文峰的前两本书的时候,他发现书中竟然有那么多地方涉及到国家安全,触动到他许长征内心深处的担忧和焦虑。仔细读过两遍,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两本书中都密密麻麻牵扯到国家机密和国家安全部的秘密行动,然而,却像密码一样被掩饰了起来,他知道无法定罪,而且他也知道,绝对不能公开禁止这两本书。因为过去的经验表明,只要大陆一禁的书,不但马上就会洛阳纸贵,而且海内外各个反华机构就会拿放大镜研究这些书。这是许长征最为担心的,他害怕如果此书真包含着什么涉及国家安全的密码,海内外反华势力和国外情报机关有可能率先破译隐含的密码。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杨文峰的“致命”系列只不过是娱乐小说而已,可是……
现在,两人终于针锋相对,该摊牌了!
“杨文峰,你的两本书绝对不是什么娱乐小说,但我也不愿意过早说你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的小说绝对不那么简单,我希望你回头是岸,不要与人民和党为敌,不要越陷越深!而且也请你以党、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告诉我,你的书要传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第三本书又是写什么的!”
“我、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许部长,我一点也不明白,我不知道是我陷得太深,还是你们不能自拔,你、你太紧张,草木皆兵,我写的东西只不过是虚构的小说,我……”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