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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微草堂笔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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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洋是何地耶?屋内应曰:其语似是湖广人,入视之,惟凝尘败叶而已。自知遇鬼,惕然登车,恒郁郁不适,不久竟卒。
  景州李露园基塙,康熙甲午孝廉,余僚婿也。博雅工诗,需次日,梦中作一联曰:鸾翮嵇中散,蛾眉屈左徒。醒而不能自解。后得湖南一令,卒于官,正屈原行吟地也。
  先祖母张太夫人,畜一小花犬,群婢患其盗肉,阴扼杀之。中一婢曰柳意,梦中恒见此犬来啮,睡辄呓语。太夫人知之,曰:群婢共杀犬,何独衔冤于柳意?此必柳意亦盗肉,不足服其心也。考问果然。
  福建汀州试院,堂前二古柏,唐物也。云有神。余按临日,吏曰当诣树拜。余谓木魅不为害,听之可也,非祀典所有,使者不当拜。树枝叶森耸,隔屋数重可见。是夕月明,余步阶上,仰见树梢两红衣人,向余磬折拱揖,冉冉渐没。呼幕友出视,尚见之。余次日诣树各答以揖,为镌一联于祠门曰:参天黛色常如此,点首朱衣或是君。此事亦颇异。袁子才尝载此事于新齐谐,所记稍异,盖传闻之误也。
  德州宋清远先生言,吕道士不知何许人,善幻术,尝客田山虇司农家,值朱藤盛开,宾客会赏,一俗士言词猥鄙,喋喋不休,殊败人意。一少年性轻脱,厌薄尤甚,斥勿多言。二人几攘臂,一老儒和解之,俱不听,亦愠形于色。满座为之不乐,道士耳语小童取纸笔,画三符焚之,三人忽皆起,在院中旋折数四,俗客趋东南隅坐,喃喃自语,听之乃与妻妾谈家事,俄左右回顾若和解,俄怡色自辩,俄作引罪状,俄屈一膝,俄两膝并屈,俄叩首不已;视少年则坐西南隅花栏上,流目送盼,妮妮软语,俄嬉笑,俄谦谢,俄低唱浣纱记,呦呦不已,手自按拍,备诸冶荡之态;老儒则端坐石凳上讲孟子齐桓晋文之事一章,字剖句析,指掠顾盼,如与四五人对语,忽摇手曰不是,忽嗔目曰尚不解耶,咯咯痨嗽仍不止。众骇笑。道士摇手止之。比酒阑,道士又焚三符,三人乃惘惘凝坐,少选始醒,自称不觉醉眠,谢无礼。众匿笑散。道士曰:此小术,不足道。叶法善引唐明皇入月宫即用此符,当时误以为真仙,迂儒又以为妄语,皆井底蛙耳。后在旅馆,符摄一过往贵人妾魂,妾苏后登车,识其路径门户,语贵人急捕之,已遁去。此周礼所以禁怪民欤。
  交河老儒及润础,雍正乙卯乡试。晚至石门桥,客舍皆满。唯一小屋,窗临马枥,无肯居者,姑解装焉。群马跳踉,夜不得寐。人静后忽闻马语,及爱观杂书,先记宋人说部中有堰下牛语事,知非鬼魅,屏息听之。一马曰:今日方知忍饥之苦,生前所欺隐草豆钱,意在何处。一马曰:我辈多由圉人转生,死者方知,生者不悟,可为太息。众马皆呜咽。一马曰:冥判亦不甚公,王五何以得为犬?一马曰:冥卒曾言之,渠一妻二女并淫滥,尽盗其钱与所欢,当罪之半矣。一马曰:信然,罪有轻重。姜七堕豕,身受屠割,更我辈不若也。及忽轻嗽,语遂寂。及恒举以戒圉人。
  余一侍姬,平生不尝出詈语。自云亲见其祖母善詈,后了无疾疾,忽舌烂至喉,饮食言语皆不能,宛转数日而死。
  有某生在家,偶晏起,呼妻妾不至。问小婢,云并随一少年南去矣。露刃追及,将骈斩之,少年忽不见。有老僧衣红袈裟,一手托钵一手振锡杖,格其刀,曰:汝尚不寝耶?汝利心太重,忮忌心太重,机巧心太重,而能使人终不觉。鬼神忌隐恶,故判是二妇,使作此以报汝。彼何罪焉?言讫亦隐。生默然引归。二妇云:少年初不相识,亦未相悦,忽惘然如梦,随之去。邻里亦曰:二妇非淫奔者,又素不相得,岂肯随一人?且淫奔必避人,岂有白昼公行,缓步待追者耶?其为神谴信矣。然终不能名其恶,真隐恶哉。
  事皆前定,岂不信然。戊子春,余为人题蕃骑射猎图,曰:白草粘天野兽肥,弯弧爱尔马如飞,何当快饮黄羊血,一上天山雪打围。是年八月,竟从军于西域。又董文恪公尝为余作秋林觅句图。余至乌鲁木齐,城西有深林,老木参云,弥亘数十里。前将军伍公弥泰建一亭于中,题曰秀野。散步其间,宛然前画之景。辛卯还京,因自题一绝句曰:霜叶微黄石骨青,孤吟自怪太零丁,谁知早作西行谶,老木寒云秀野亭。
  南皮疡医某,艺颇精,然好阴用毒药,勒索重赀,不餍所欲,则必死。盖其术诡秘,他医不能解也。一日,其子雷震死,今其人尚在,亦无敢延之者矣。或谓某杀人至多,天何不殛某身而殛其子,有佚罚焉。夫罪不至极刑不及孥,恶不至极殃不及世。殛其子,所以明祸延后嗣也。
  安中宽言,昔吴三桂之叛,有术士精六壬,将往投之,遇一人,言亦欲投三桂。因共宿,其人眠西墙下,术士曰:君勿眠此,此墙亥刻当圮。其人曰:君术未深,墙向外圮,非向内圮也。至夜果然。余谓此附会之谈也。是人能知墙之内外圮,不知三桂之必败乎?
  有僧游交河苏吏部次公家,善幻术,出奇不穷,云与吕道士同师,尝抟泥为豕,咒之渐蠕动,再咒之忽作声,再咒之跃而起矣。因付庖屠以供客,味不甚美。食讫,客皆作呕逆,所吐皆泥也。有一士因雨留同宿,密叩僧曰:太平广记载术士咒片瓦授人,划壁立开,可潜至人闺阁中,师术能及此否?曰:此不难。拾片瓦咒良久,曰:持此可往,但勿语,语则术散矣。士试之,壁果开,至一处,见所慕方卸妆就寝,守僧戒不敢语,径掩扉登榻狎昵,妇亦欢洽倦而酣睡。忽开目,则眠妻榻上也。方互相疑诘,僧登门数之曰:吕道士一念之差,已受雷诛,君更累我耶?小术戏君,幸不伤盛德,后更无萌此念。既而太息曰:此一念,司命已录之,虽无大谴,恐于禄籍有妨耳。士果蹭蹬,晚得一训导,竟终于寒毡。
  康熙中,献县胡维华,以烧香聚众谋不轨,所居由大城、文安一路行,去京师三百余里;由青县、静海一路行,去天津二百余里。维华谋分兵为二,其一出不意,并程抵京师;其一据天津,掠海舟,利则天津之兵亦壮趋,不利则遁往天津,登舟泛海去。方部署伪官,事已泄。官军擒捕,围而火攻之,髻龇不遗。初维华之父雄于赀,喜周穷乏,亦未为大恶。邻村老儒张月坪有女艳丽,殆称国色,见而心醉。然月坪端方迂执,无与人为妾理,乃延之教读。月坪父母柩在辽东,不得返,恒戚戚。偶言及,即捐金使扶归,且赠以葬地;月坪田内有横尸,其仇也,官以谋杀勘,又为百计申辩得释。一日月坪妻携女归宁,三子并幼,月坪归家守门户,约数日返。乃阴使其党,夜键户而焚其庐,父子四人并烬。阳为惊悼,代营丧葬,且时周其妻女,竟依以为命。或有欲聘女者,妻必与谋,辄阴沮使不就,久之渐露求女为妾意。妻感其惠,欲许之,女初不愿,夜梦其父曰:汝不往,吾终不畅吾志也。女乃受命。岁余生维华,女旋病卒。维华竟覆其宗。
  又去余家三四十里,有凌虐其仆夫妇死而纳其女者。女故慧黠,经营其饮食服用,事事当意。又凡可博其欢者,冶荡狎昵,无所不至。皆窃议其忘仇。蛊惑既深,惟其言是听。女始则导之奢华,破其产十之七八,又谗间其骨肉,使门以内如寇仇,继乃时说水浒传宋江柴进等事,称为英雄,怂恿之交通盗贼,卒以杀人抵法。抵法之日,女不哭其夫,而阴携卮酒,酬其父母墓曰:父母恒梦中魇我,意恨恨似欲击我,今知之否耶?人始知其蓄志报复。曰:此女所为,非惟人不测,鬼亦不测也,机深哉。然而不以阴险论。春秋原心,本不共戴天者也。
  余在乌鲁木齐,军吏具文牒数十纸,捧墨笔请判曰:凡客死于此者,其棺归籍,例给牒。否则魂不得入关。以行于冥司,故不用朱判,其印亦以墨。视其文鄙诞殊甚。余曰:此胥役托词取钱耳,启将军除其例。旬日后,或告城西墟墓中鬼哭,无牒不能归故也。余斥其妄;又旬日,或告鬼哭又近城,斥之如故;越旬日,余所居墙外,颥颥有声,余尚以为胥役所伪;越数日声至窗外,时月明如画,自起寻视,实无一人。同事观御史成曰:公所持理正,虽将军不能夺也。然鬼哭实共闻,不得照者,实亦怨公,盍试一给之,姑间执谗慝之口。倘鬼哭如故,则公亦有词矣。勉从其议。是夜寂然。又军吏宋吉禄在印房,忽眩仆,久而苏云见其母至。俄台军以官牒呈,启视则哈密报吉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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