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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啼啼,疯疯癫癫在叫唤:“我的幺儿咧,我的幺儿咧……”她是过河进城向她的丈夫报告孩子失踪的事的。这真叫无巧不成书,已经上了渡船的那对高级夫妇,和这个女人站得靠近,偏巧一股风吹来,把小孩的披风吹开,马上被那男的盖好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偶然瞥了一眼,忽然惊叫起来:“我的幺儿哪!”便来夺那个太太手里抱着的小孩。
“你干什么?疯婆子!”
那个男人马上把疯女人推开了,并且把披风盖得更严密,说:
“我们的孩子正害病,吹了风我们不依你,莫装疯了。”
大家都认为这个女人没道理、装疯,怎么硬把别人的孩子认作自己的孩子呢?但是那个女人却抓住不放,叫喊:“我的幺儿呢!”一把鼻涕—把泪地大哭起来。
这时有一个多事的人走过来企图调解:“太太,你就把你的娃娃让她看看吧,她仔细看了,不是她的娃娃,就不闹了。”
但是那位先生坚持不准看,理由是孩子病重,不能吹河风。大家觉得也是,并且谁愿意和这个疯婆子站在一边呢?这时渡船已经到岸,大家纷纷下船,那疯女人还揪着不放,硬说孩子是她的,拉拉扯扯下了船。这就惊动了码头上的警察,想来调解。那位先生却也慷慨,对自己的太太说:“好了,让她抱着,我们到街上派出所去和她扯去。”“好嘛,”那太太也同意了,“你抱起走嘛,我们一起到派出所去,看你疯。”那疯女人十分满意,接了过去,抱着走上坡。那位先生和太太在前面走。那疯女人亲热地亲一亲娃娃的小脸蛋,忽然惊叫起来:
“哎呀,这是咋搞的,娃娃冰冷呀!”
许多过路的人和警察围拢来看个究竟,不知道这个疯女人又在胡说些什么。但是当大家看一看那即使化了妆还是显得蜡黄的娃娃的脸,摸一摸娃娃的鼻息,不能不惊叫起来:“娃娃死了。”大家期待地望一望那位先生和太太,他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以后的文章大家都想得到,经过警察抱去检查,原来这死娃娃的肚子里满满地塞上鸦片烟了。
这个事情传开以后,有娃娃的爸爸妈妈都很惶恐,不准娃娃上街玩,说:“你出去吗,看把你拿去装鸦片烟。”娃娃也知道被人抓去装鸦片烟,这并不是幸福的事,不大单独上街,从此娃娃失踪的案件才少了。
但是走私学专家们的创造性是无穷无尽的,又出现了老人失踪案。据说有一位阔先生在茶馆里找一个老头儿,这种老无所归、流落茶馆的老头儿,在重庆的茶馆里是很多的,这位阔先生要老头儿替他送一封信到某街某巷某公馆去。答应给他送信的脚力钱,老头儿欢欢喜喜地拿着信去了。但是他一去就再不见他来坐茶馆了。同时在某街某巷的这个公馆里就传出他家的老太爷得急病死了,吹吹打打,大办丧事。在报上登出讣文,亲友都来吊唁,家人还“亲视含殓”(就是装入棺材)。丧事办完,孝子贤孙就扶柩回武汉、南京老家归葬去了。中国本来是一个“以孝治天下”为传统的国家,何况蒋总裁和汪总统都是大力提倡“忠孝为立国之本”的,和我们同文同种的日本人,到中国来自然也跟着提倡忠孝,不遗余力。所以对于扶柩回乡安葬的行列,都是通行无阻的。于是一棺材鸦片烟便平安地运到了目的地,—本万利。后来据报馆的记者绘影绘声地描述(这是不是记者的创作,我也说不清),那茶馆里的老头儿送到某公馆去的信的内容是“送来老太爷一名,请查收”。这个老头儿走进这个大公馆,糊里糊涂地当了别人家的老太爷,死了以后,享不尽的哀荣。更料不到他老而无用,却最后对蒋总裁的运烟托拉斯作了重大贡献。
但是古话说:“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老人失踪案终于被揭穿了,还绘影绘声地上了报纸。这样一来,是不是运鸦片烟的事业就受到打击了?才不呢。既然这是我们的禁烟总办提倡的事业,而那些走私学专家们都有非凡的智慧,自然又有了新的创造发明。但是,这是一部《走私学》专门著作的内容,不容我这个老朽在这里喋喋不休了。
不过,你们会说:“哦,你东拉西扯说了半天,原来就是想说那位禁烟督察专员被埋到钢筋混凝土里去的事,就是和运鸦片烟的事有关呀,这有什么稀奇?”不,和鸦片有点关系,却并不就是一回事。这是根据葬身钢筋混凝土的禁烟督察专员向上级报告底稿和一份女人的揭发材料中可以证明的。你们耐心听我摆下去嘛,重要的文章还在后面呢。
据说,从某小孩和老人用来运鸦片烟的案子公开以后,社会上舆论喧腾,要求彻查破案。这一下惊动了御办的禁烟督察总署,不得不声言要认真督察一番。这个禁烟督察专员王大化就是奉命承办这件案子。这位督察专员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菩萨的心,豹子的胆,对于骇人听闻的杀人运烟案件十分愤慨,竟然要认真去查一个水落石出。不久果然就由侦缉队送来一个烟贩子。王大化马上提审,这个烟贩子是人赃俱获的,一口气就认了账。在刑讯之下,并且招认他是由本地方一位很有势力、过去当过军长的大人物开办的土产公司派来运烟的。这当然是一个重要案子,只好先由警察局看押,报上级处理。但是把这个烟贩押下去的时候,他却开了黄腔,大骂起来:“哼!你们委员长都运得烟,我们军长就运不得烟?你们用死人来装得烟,我们用货来运烟就错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这一下引起了王大化的注意,马上把烟贩子提转来问他:“你这是啥子意思?”
“哼!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蒜?谁不清楚你们禁烟总署就是运烟总署?”
这个王大化是新近才调到禁烟督察总署的,硬是不清楚,他也没有装算,他的确认定他的工作任务就是禁烟,所以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当场有一个参加提审的姓张的侦缉队长就打岔说:“谁耐烦听他的那些胡言乱语,押下去!”
那个烟贩子却指着张队长说:“张麻子,我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你们别动队运的好多烟,不是从我的手转过去的?那老头子不是你叫他送的条子?你到我面前来充什么正神?”
这位王大化越听越奇怪,他硬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这个烟贩子提供了交他承办的有关人尸运烟案的重要线索。他单独审讯了这个烟贩子。结果使他几乎无法相信,这两起杀人运烟案,正是中央别动队,也就是禁烟侦缉队张队长他们干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并且还指出现在就在通远门洞子口张公馆还压着几万两大烟待运上海呢。这大烟就是从本地另一个军阀统治下的“蛮子”地方运出来的。这个案子可就大了。王大化决定第二天就向督察总署的副总办报告。
但是第二天上午,王大化还没有去上班呢,警察局长来找王大化,说昨天提的那个烟贩子在牢里服毒自杀了。王大化大不以为然,这么重大的案犯,正式的口供都还没有取到,怎么就让他自杀了呢?并且他哪来的大烟呢?警察局长以为王大化会从他的报告中变得聪明起来,结果,他偏不开窍,还责备他呢:“你们怎么这么马虎,让.个在押犯自杀了呢?”
警察局长看到这位王先生简直是擀面杖当吹火筒——窍不通!只好明白地告诉他:
“王先生,这种自杀是常有的事。我看还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王大化追问。
“我讲的够明白了,你要不信邪,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说罢径自告辞走了。
王大化从警察局长的话里听出话来了,哦,原来这警察局长也参与这种黑买卖了。这还了得,好,把你也写进报告里去。
王大化上班去了。副总办是从来不大来上班的,当然找不着。他碰到了另一个姓李的督察专员,王大化就把他的重大发现告诉了姓李的,并且显出十分义愤地加上几句:“你看,我们的中枢领导日理万机,哪里知道下面有这么一些跳梁小丑胡作非为,天天在挖党国的墙脚?”他是很为这个党国担心的。
姓李的听了,一点也不惊诧,倒是莫名其妙地望着王大化笑,过了好久,才冷冷地说:“王先生,你的为人,兄弟素来敬佩。不过,这个案子你告状告得不是地方。”
“怎么的?”
“你大概晓得投鼠忌器这个典故吧。就怕在老虎面前去告状,反倒叫老虎吃了。”
王大化明白了。原来这禁烟督察总署真像昨天抓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