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先拟好一份同学名单,一一打电话。
二、电话里先找同学的爸爸妈妈,问曰:〃我要带你的女儿(儿子)去上电视节目,你同不同意?〃
三、父母如果同意,再征求同学本人同意。
四、同学同意了,再问他有没有弟弟妹妹可以一起带来?
五、人员齐备了,要他们先到某面包店门口集合,因为那地方目标大,好找。
六、她自己比别人早十五分钟到达集合地。
七、等齐了人,再把他们列队带到我们家来排演,当然啦,导演是由她自己荣任的。
八、约定第二、三次排练时间。
九、带她们到电视台录像,圆满结束,各领一个弹弹球为奖品回家。
那几天,我们亦惊亦喜。她什么时候长得如此大了,办起事来俨然有大将之风,想起《屋顶上的提琴手》里婚礼上的歌词:
这就是我带大的小女孩吗?
这就是那戏耍的小男孩?
什么时候他们竟长大了?
什么时候呀?他们
想着,想着,万感交集,一时也说不清悲喜。
又有一次,是夜晚,我正在给她到香港小留的父亲写信,她拿着一本地理书来问我:
〃妈妈,世界上有没有一条三寸长的溪流?〃
小孩的思想真令人惊奇。大概出于不服气吧,为什么书上老是要人背最长的河流,最深的海沟,最高的主峰以及最大的沙漠?为什么没有人理会最短的河流呢?那件事后来也变成了一首诗:
我问妈妈:
〃天下有没有三寸长的溪流?〃
妈妈正在给爸爸写信,
她抬起头来说:
〃有——
就是眼泪在脸上流〃
我说:〃不对,不对——
溪流的水应该是淡水。〃
初冬的晚上,两个孩子都睡了。我收拾他们做完功课的桌子,竟发现一张小小的宣传单,一看之下,不禁大笑起来。后生毕竟是如此可畏,忙叫她父亲来看。这份宣传单内容如下:
你想学打毛钱吗?教你钩帽子,围巾,小背心。一个钟头才二元喔!(毛线自备或交钱买随意)。
时间:一至六早上,日下午。
寒假开始。
需者向林质心登记。
这种传单她写了许多份,看样子是广作宣传用的。我们一方面惊讶她的企业精神,一方面也为她的大胆吃惊。她哪里会钩背心,只不过背后有个奶奶,到时候现炒现卖,想来也要令人捏冷汗。这个补习班后来没有办成,现代小女生不爱钩毛线,她也只有自叹无人来续绝学。据她自己说,她这个班是〃服务〃性质,一小时二元是象征性的学费,因为她是打算〃个别教授〃的。这点约略可信,因为她如果真想赚钱,背一首绝句我付她四元,一首律诗是八元,余价类推。这样稳当的〃背诗薪水〃她不拿,却偏要去〃创业〃,唉!
女儿用钱极省,不象哥哥,几百块的邮票一套套的买。她唯一的嗜好是捐款,压岁钱全被她成千成百地捐掉了。每想劝她几句,但劝孩子少作爱国捐款,总说不出口,只好由她。
女儿长得高大红润,在班上是体型方面的头号人物,自命为全班女生的保护人。有哪位男生敢欺负女生,她只要走上前去瞪一眼,那位男生便有泰山压顶之惧。她倒不出手打人,并且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空手道老师说的,我们不能出手打人,会打得人家受不了的。〃
严然一副名门大派的高手之风,其实,也不过是个〃白带级〃的小侠女而已。
她一度官拜文化部长,负责一个〃图书柜〃,成天累得不成人形。因为要为一柜子的书编号,并且负责敦促大家好好读书,又要记得催人还书,以及要求大家按号码放书……
后来她又受命做卫生排长,才发现指挥人扫地擦桌原来也是那么复杂难缠,人人都嫌自己的工作重,她气得要命。有一天我看到饭桌上一包牛奶糖,很觉惊奇,她向来不喜甜食的。她看我挪动她的糖,急得大叫:
〃妈妈,别动我的糖呀!那是我自己的钱买的呀!〃
〃你买糖干什么?〃
〃买给他们吃的呀,你以为带人好带啊?这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办法呀!哪一个好好打扫,我就请他吃糖。〃
快月考了,桌上又是一包糖。
〃这是买给我学生的奖品。〃
〃你的学生?〃
〃是呀,老师叫我做××的小老师。〃
××的家庭很复杂,那小女孩从小便有种种花招,女儿却对她有百般的耐心,每到考期女儿自己不读书,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教她。
〃我跟她说,如果数学考四十五分以上就有一块糖,五十分二块,六十分三块,七十分四块,……〃
〃什么?四十五分也有奖品?〃
〃啊哟,你不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能考四十分,我就高兴死啦!〃
那次月考,她的高足考了二十多分,她仍然赏了糖。她说:
〃也算很难得罗!〃
我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她走到我面前来:
〃我最讨厌人家说我是好学生了!〃
我本来不想多理她,只喔了一声,转而想想,不对。我放下书,在灯下看她水蜜桃似的有着细小茸毛的粉脸:
〃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不喜欢人家叫你'好学生'。哦!我知道了,其实你愿意做好学生的,但是你不喜欢别人强调你是'好学生'。因为有'好学生',就表示另外有'坏学生',对不对?可是那些'讲学生'其实并不坏,他们只是功课不好罢了。你不喜欢人家把学生分成二种,你不喜欢在同一个班上有这样的歧视,对不对?〃
〃答对了!〃她脸上掠过被了解的惊喜,以及好心意被窥知的羞赧,语音未落,人已跑跑跳跳到数丈以外去了。毕竟,她仍是个孩子啊!
那天,我正在打长途电话,她匆匆递给我一首诗:
〃我在作文课上随便写的啦!〃
我停下话题,对女伴说:
〃我女儿刚送来一首诗,我念给你听,题目是《妈妈的手》〃——
婴孩时——
妈妈的手是冲牛奶的健将,
我总喊:〃奶,奶。〃
少年时——
妈妈的手是制便当的巧手,
我总喊:〃妈,中午的饭盒带什么?〃
青年时——
妈妈的手是找东西的魔术师,
我总喊:〃妈,我东西不见啦!〃
新娘时——
妈妈的手是奇妙的化妆师,
我总喊:〃妈,帮我搭口红。〃
中年时——
妈妈的手是轻松的手,
我总喊:〃妈,您不要太累了!〃
老年时——
妈妈的手是我思想的对象,
我总喊:〃谢谢妈妈那双大而平凡的手。〃
然后,我的手也将成为另一个孩子思想的对象。
念着念着,只觉哽咽。母女一场,因缘也只在五十年内吧!其间并无可以书之于史,勒之于铭的大事,只是细细琐琐的俗事俗务。但是,俗事也是可以入诗的,俗务也是可以萦人心胸,久而芬芳的。
世路险膨,人生实难,安家置产,也无非等于衔草于老树之巅,结巢于风雨之际。如果真有可得意的,大概止于看见小儿女的成长如小雏鸟张目振翅,渐渐地能跟我们一起盘桓上下,并且渐渐地既能出人青云,亦能纵身人世。所谓得意事,大约如此吧!
白雨衣
你在家排行老几呀?老四?啊!那你一定了解我的心情!且听我慢慢告诉你关于我的童年,和我的白雨衣的故事。
我是老三,上面有分别长我四岁和两岁的姐姐,也就是说,顺理成章的,二姐捡大姐的衣裳穿,我捡二姐的衣裳穿。两个人穿过的衣服到我身上之后是个什么面目,可想而知。家里不宽裕嘛,又是最后的孩子了!童年时的我,好象始终是一个黑黑的,瘦瘦的,不整不齐的小家伙!
五年级了,我没有雨衣。记忆中我常在新竹中央戏院的门廊下看电影海报上的尤敏、林黛、钟情——因为下雨,再过去的路必须穿越中正堂前打捧球的广场,场子太大,我准会湿个透,要等雨小,或是运气好,有认得的有雨具的同学经过可以挤一挤。
夏雨过后,秋雨又来了,父亲看我实在熬不住,咬咬牙,给我买了一件雨衣。
白色的雨衣,是那时刚刚才在台湾出现的塑胶制品,那时候还叫〃尼龙〃。薄薄的,半透明的,穿在身上朦胧能看见里边的衣裳、书包和胳膊、腿。我摸了又摸,穿了又穿,手指触抚着那平滑的衣袖,深深的口袋,小小的我心里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父亲!
第二天喜孜孜地告诉同学我有了新雨衣,又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