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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如此看得真切,又惊又羞,几乎当即停手,忙暗中吸了口气,略敞中衣,才见那胸前裹着纱布,厚厚地掩住了底下的伤痕,倒不知伤的如何。
怀真仔细看着,无端心跳起来,抬手轻抚在那伤侧,问道:“可疼不疼了?”
小唐的目光正在她的面上跟手上逡巡,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心甘情愿地把手放在自个儿身上……小唐便柔声道:“原本疼的很,被娘子这样一看,就不疼了。”
怀真差点儿又落下泪来:“胡说……”又问:“裹得这样严实,伤是从哪儿的……”
小唐握住她的手,从肩头缓缓往下,一路滑至心脏之上。
怀真拧眉看着,心想这样可怖的伤,倘若再狠几分,只怕……
怀真心中估量着,竟隐隐地有些窒息,难过道:“太太说,你不是个没经过事儿的,不会有大碍,又怎么能想到……”
小唐忙道:“这个已算是轻伤罢了,只不过当时我忘了……失了调理。”
怀真垂头不语,极想哭,却又忍着,不知要说什么好,只道:“这也能忘了?可见你没把太太跟我放在心上……倘若你有个好歹,叫我们……”说到这里,已经是哽咽难言了。
小唐听了这等话,明白怀真的心意,便道:“我只当先前得罪了你……你不想理我了,这怕是老天见我害你受苦,故而才罚我也受这苦呢,倒是老天替你报仇了。”
怀真听了,便越皱紧眉,看着他道:“谁要报仇了?报的什么仇?你再说一句?”
小唐本是想让她不要这般难过,并趁机道歉罢了,不料一句话说的冒失,忙道:“乖怀真,是我说错了,你看在我是个伤病人份上,别计较这句。”
怀真哪里肯跟他计较,只是听得“报仇”两字,格外刺心罢了,想了想,因转开头道:“那真正跟我有深仇大恨的,我尚且不肯去报仇……如今,跟……唐叔叔……跟你做了夫妻,虽然……偶有赌气等等,又哪里至于说什么‘报仇’,竟还说是老天替我如何……可知,我虽然心里恼你,也不过是一时之气,难道就恼恨的一辈子不成?何况……我知道你心里是对我好的,又怎会恩将仇报、想要老天代我罚你?我宁肯……替你受了这些苦楚……”
怀真说到这里,早就忍不住,便伸手捂着脸,泪如雨下,咬唇拼命地忍了哭声。
小唐听她幽幽咽咽,说了这一番话,其中的深情重意,叫人黯然魂消。小唐心中震动,因叹了口气,此刻若劝,自是劝不住,然小唐是最懂怀真心意的,便故意道:“你还哭,我听着你哭,这伤越发疼了。”
这句果然最为有用,怀真忙忍住哭,小唐将她双手自脸上挪开,看了她一会儿,见哭的梨花带雨,又惹人怜,又惹人疼,小唐便俯身过来,轻轻吻落。
怀真避了两避,忘了哭,倒是有些怕起来,便道:“你伤的这样,好不好消停些……”
小唐也知道自己的情形,倒也停手,只温声问:“你不恼我了?”
怀真横他一眼,道:“谁恼你了,你自个儿做贼心虚罢了。却推别人。”
小唐笑道:“那夜是谁背对着我不理我呢?”
怀真赌气转开头去,小唐又在耳畔道:“姑奶奶果然打了我……还说,以后若还知道我胡作非为,就让你过去,长长久久地住在平靖府里,不叫我见你……”
怀真并不知道这些话,不免回头看着小唐,问道:“当真?”
小唐叹了口气:“骗你做什么?你若不恼我……姑奶奶如何会知道……又如何会打我呢。”
怀真自然不好说是吉祥透露了行迹的,见小唐惆怅,心里怜惜他被“打”了一顿,又受了惊吓,就反而宽慰他道:“太姑奶奶也是疼你的,只是吓唬你的罢了,我是嫁给你,自然是住在府里,太姑奶奶又哪里会真的叫我去跟她长久的住呢。”
小唐暗暗一笑,便道:“既如此,你就是长长久久地跟我住了?”
暗影幽淡,怀真红了脸不语,小唐追问道:“是也不是?”
怀真垂头又想了会,小声道:“你要先答应我……以后不许……像是上回一样待我了。”提起这件事,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小唐在唇上极温柔地亲了下,方含笑低语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弄伤怀真了,必要好好地疼怀真才是。”
怀真听这话又似暧昧,脸上更红,生怕再跟他说下去,又惹出别的来,便轻声说:“你身上有伤,这两日必然没歇息好,就别说话了,睡了罢。”
小唐看了她半天,才终于答应了,怀真便扶着他缓缓又卧了,小心枕在他的臂上,避开那伤处,此刻外头北风仍紧,如虎啸之声般。
怀真听着风声,想到方才自己孤身睡着的时候那股冷清之意,不由往小唐身边靠了靠。
又想到风这般大,外头天寒地冻的,他身上又有伤,竟然顶风冒寒地又回来,可见他心里真真儿有她……然而她先前还曾以为他是恼了自己、不再理会了的……可见他的确深情,又可见自己是太多心了。
怀真把脸轻轻埋在小唐胸前,不知又过了几许,才也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次日早上,小唐因惦念熙王,便早早起身,先去见过了唐夫人,略说了几句,便出门而去。
怀真因得了他的叮嘱,便也没在唐夫人跟前儿泄露他伤势非轻之事,反替他遮掩了几句。
幸而很快小厮传信回来,熙王的情形并未反复,又听闻今儿成帝亲临了熙王府,探望了熙王……又格外嘉许了小唐跟凌景深两个。
唐夫人因不知道小唐伤的险要,又见小唐早上来请安,举止如常,神采奕奕的,因此倒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如今听说熙王也是无碍了,便眉开眼笑,道:“好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白叫我们担了两日的心。”
怀真只是偷笑,然想到小唐瞒情不说,却又隐隐叹息。
这一件大事儿过了后,熙王自在府内好生养伤,不几日,便是年下。
怀真每到了这时侯都觉着打怵,只因又要四处走动交际了。昔日在应公府里,已经不厌其烦,亏得那时候做闺女,有些事儿不必出头。
如今到了唐府,身份不同了不说,要应酬的人家儿更且多了,何况更是些非富即贵、皇亲国戚的家府,少不得便打起精神来应对。
小唐体恤她辛苦,又正好自个儿身上有伤,因此克制警醒,这些日子专心养伤,也并不去缠她,怀真才得完完整整地应酬罢了。
这一日,因是应公府的宴,小唐不免陪着怀真,到了府内。
且不说众人在外间应酬,只说应兰风陪着众人吃了一回酒,便回到内宅,见怀真也正跟应玉等女眷们说笑,应兰风便叫了个丫鬟,让她把怀真请出来。
那丫鬟去了片刻,怀真听闻是父亲叫自个儿,早告退离席,忙出来相见。
怀真便道:“爹如何不在前头应酬,叫我做什么?”
应兰风笑而不语,道:“我有件事同你说,咱们回你的屋里罢了。”
怀真欣然从命,便随着应兰风回到房中,丫鬟们都遣退出去,应兰风又把门关了,才拉着怀真到了里屋。
怀真见他是这般做派,倒是有些诧异,便笑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呢?”
应兰风看着她笑了会儿,道:“先前你不是叫我拿回那噬月轮么?”
年下事多,怀真几乎忘了此事,猛然听应兰风说起来,才通身一震,道:“爹……”
应兰风抬手入怀,在怀中一摸,果然就拿出一物,道:“可是这个呢?你仔细瞧一瞧。”
怀真屏住呼吸,定睛看去,见应兰风手中的,以玉为质,中间镶嵌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似宝石又非宝石的一样东西,形似八卦,又写着些不认得的文字,可不正是昔日小唐给了竹先生的那噬月轮?
怀真大喜过望,握紧了噬月轮,惊喜交加道:“果然是这个,爹怎么拿回来的?”
应兰风笑道:“女儿叫我做的事儿,我自然会放在心上,只要是这个就好了。”看着怀真兴高采烈的模样,应兰风也自喜欢,因又看一眼那貌不惊人的物件儿,问道:“此物到底有何干系呢?”
怀真几乎不敢相信,敛了笑,低头翻来覆去又看了会儿,却也瞧不出什么来,只是仍不敢细看,思量片刻,就道:“横竖对我来说是个极要紧的东西。”
应兰风便道:“既然这样要紧,你就把它收着罢了。”
怀真把噬月轮握着,放在胸口,忽然间想到自己在唐府里,也不惯放东西,那一枚金钗尚且拜托小唐藏了起来……这一件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