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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谁。」他诡谲的扬起嘴角。
凌逍瞄他一眼,懒得回话。
「墨钰给了你多少钱陪他?」墨砚凑近他,一双眼直勾勾的对他放电,「墨钰很无趣吧,像条死鱼似的,既然你喜欢年纪大的男人,不如跟我。」
「离我远一点。」凌逍凛然道,一把推开他,彼此都是男人,不用跟他客气。
「那些八卦杂志有少了你哪条新闻吗?装什么正经。」墨砚冷嗤,唇边叼上一根烟,当地弹开镶钻打火机点火。
就连抽的烟也跟墨钰同个品牌,吞云吐雾的模样更与墨钰相似,然而同样的动作,肢体的表达却全然不同,墨钰是优雅自制的,墨砚却风情万种。
凌逍有些受不了,就像是自己喜爱的名牌,在街边看见仿冒一般。
「我以为你是来找墨君凡的。」带着指责的语气,凌逍道。
「错了,是墨钰跟墨君凡求我来。」墨砚自恃甚高的昂了昂下巴。
「何必装模作样呢?你去过留雁阁,发现那里没人,才会这么急的闯进钰的房间。」凌逍望着眼前一无所知的男人,为他无谓的装腔作势感到悲哀。
墨砚脸色凶狠了起来,还想辩解,墨钰适时出现,墨砚转而将炮火对向他。
「墨君凡呢?你们两个不是急着找我回来吗?」
「我用尽一切管道,你应该一个月前就收到消息,为何到现在才……」
「你们要见我,我就得乖乖出现吗?」墨砚不耐烦的打断他。
墨钰望着许久不见的胞弟那依旧飞扬跋扈的眉宇,静默一会,「……太迟了。」
「什么意思?」
墨钰说不出口噩耗,君凡不会愿意见到墨砚伤心,他说不出口。
「墨君凡已经死了。」凌逍走到墨钰身旁,握住他冰冷的手,代替他说出。
墨砚先是睁大了眼,而后放肆大笑,「我不相信。」
这一幕多么熟悉,凌逍想起初次与墨钰见面时的情景。人,是不是眞的要等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
「他眞的死了了,半个月前。」凌逍沉声道,「齿状红核苍白球肌萎缩症,神经退化性病变,一种罕见疾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墨砚的笑僵在嘴角,虚张声势的扬高声,却掩不住心上浮现的惊慌,「艾尔呢?我要见他。」
「君凡的死打击艾尔太大,他年岁也高,我让他回英国去静养一阵子。」墨钰说。
墨砚向后退了几步,直到书桌抵住他,双手撑住桌缘,墨砚垂下了头,鬈曲发丝落下,遮住他脸孔。
「你眞的差一点就骗过我了……你这个狡猾阴沉的家伙。」过了半晌,墨砚颤声道,他抬头,恶狠狠地盯住墨钰,「君凡出去旅行了对吧?你趁机铲除异己、把艾尔赶出去,对不对?」
「你可以去找史密斯医师,他会告诉你一切。」哀莫大于心死,墨钰疲倦的什么都不想解释。
「你有钱,什么买不通?」墨砚大吼。
「你这家伙……」凌逍咬牙,一把箝住墨砚的手。
「你想做什么?放开我!」
墨砚尖叫,凌逍不管他如何咒骂,一路将他拖到留雁阁,直到那矗立于墨宅内最高大的松树下。
「墨君凡就葬在你的脚底下。」凌逍摔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墨砚站也站不稳的跌倒在地。
「我不知道你们的感情到底多深,但他死前只要你们两人的合照陪葬,他喜欢《Close to you》这首歌,他把房间恢复原状等你回来,宁愿孤独的死也不要你为他伤心……」
凌逍吼叫着,直到自己深爱上墨钰才能理解墨君凡的心情,如果不是梵克点醒他,恐怕他也会像墨砚这般,伤透墨钰的心。
「钰无法告诉你,因为他答应了墨君凡,但我不!我不能见任何人伤害钰,就算是他的弟弟也一样!」凌逍痛骂,「你这个愚蠢到极点的男人!」
墨砚跪坐草地上,愣愣地仰头,茵绿苍翠的针叶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哭泣一般,凌逍的吼叫都像从另个世界传来,语意不详,难以理解。
「我不相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墨砚恍惚地说,十指陷入泥壤中,紧紧抓着。
没有人响应他,只有沙哑的风声来回飘荡,彷佛是墨君凡在唱着《Close to you》,彷佛墨君凡还搂着年轻的他在怀中,悄声的说着:「砚,知道为什么我把你的名字取成墨砚吗?我想留住你啊,我的砚。」
墨钰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淡淡地说:「我已经把墨氏所有的产权都转移到你名下,你去律师那里签名,就会生效。」
凌逍走到墨钰身旁,用力的揽住他,给他最强力的支撑,这个男人并不像表面所表现得那么平静。
墨砚怔忡地听着,忽然笑了,眼泪随着他无声的笑容潸然落下,整个人倏地卧倒在草地上,将脸埋入树荫下冰冷的土壤,风吹得更急了。
裹在凌逍手中的五指震了震,凌逍反手更紧的握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墨砚站了起来,他一步步的向墨钰走来,一身脏污。
「我恨你,墨钰。」他说。
墨钰沉默,凝视他苍白如纸的脸。
「我恨你。」经过墨钰身旁时,墨砚再次重复。
「小砚,留下吧。」墨钰握住他满是泥土的手掌。
「住口,我什么都不想听。」墨砚甩开他,一双眼闪着异样光芒,「墨君凡没死,是你窃占了属于我的一切。」
他浑身都在颤抖,「我只要这样相信就好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墨砚头也不回的走了,在烈日的照耀下,他的背影拖的黑沉,虚浮的脚步,像个幽灵。
「钰。」凌逍将墨钰拥入怀中,嗅闻着他身上舒爽的味道,「我爱你。」
墨钰不语,同样伸出手紧紧抱住凌逍。
同样庆幸这样的遗憾结局不是发生在彼此之间,这么深的痛,深到墨砚宁可漠视眞相,宁可自欺欺人。
「我爱你,钰。」凌逍低头,「永远爱你。」他深情的吻住墨钰,拂开他额前落下的发丝,凝视恋人那双世故、不愿轻信诺言、理智的眼。
「永远不负你,我会用时间证明。」
风声仍旧,却不再萧瑟凛冽,晨光闪烁在相依偎的两人身上,描绘出一个简单却幸福的轮廓。
……《全书完》……
后 记
浩,展信愉快。
你知道吗?二零零八年六月十八号,美国加州成为宾州之后,第二个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州,承认同性恋的婚姻,一如异性恋者般。
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漫画,书名已不可考,内容是描述,遥远的未来,基于优生学理论,同性恋是世界的主流,以试管淘汰劣质基因造人,是政府规范婚姻的法定流程,异性交合产子,反而是违法危险的行为。
漫昼书中的恋人,是一对异性恋者,他们被周遭的人歧视,受到追捕通缉,经历重重的危难,结局呢?很可惜,我连结局都忘了。
一直以来,我常以为结局是不重要的,如今我却希望那是个Happy End,就像我衷心祈祷你的幸福。
这似乎太迟了一点。
你值得更好的,你应该可以活在更好的世界,或许,现在的你很快乐,你已经到达那一个没有歧视的未来,没有保守人士会批评同性恋婚姻,是变态婚姻的仙境,但这样的告别太难堪。
我第一次听到萧亚轩的〈夜奔〉时,觉得心痛,你以为我也是那双追捕通缉你的黑手之一吗?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我责难那对用自杀结束生命的第一高校女学生时,你第一次炮火全开的对我抨击,但我那时是不懂你的。
No excuse。我踏入遣个浑浊的世界后,客户常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无知,或一无所知,好像不能当作自我解脱的理由。
我已经不敢乞求你的原谅,但请允许我私自用这种方式,为你的生命留下延续的足迹,遗憾的痛是永逮无法抹减的,我宁可自欺欺人,也要相信你会看得见,我的信,以及,从现在起,我为你写的爱情罗曼史。
……绫 于二零零八年小暑前夕的深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