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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四年。」墨钰毫不思索的问答。
「四年吗?」墨君凡微微一笑,「原来,我和他分开才四年,眞是奇怪,怎么我感觉已经过了十年、二十年了呢?」
「大哥,我去把他找回来。」墨钰很清楚墨君凡口中的「他」是指谁。
「不必。」墨君凡非常干脆的拒绝。
他回过头,爽飒笑容依稀可见当年纵横商场的豪气,「我很庆幸,是你留在我身边,小钰你一向心绪平静,很多事情托付给你,我很安心。」
墨钰垂眸,无声的收紧十指,指尖用力的掐进手心,平静如昔的面容,像一扇密不透风的窗,谁也走不进。
「……这是我该做的。」
墨君凡目光停留在床边的相框,顺着他的视线,凌逍看见相框中,是两个男人互搭肩膀的亲密合照,一个挺拔俊朗,是生病前的墨君凡,另一个清灵雅逸,与墨钰相似纤瘦的身躯,却有着精致的五官,该是他们口中的「他」吧。
「小钰。」良久的沉默后,墨君凡再次开口,「我死后,把我埋在留雁阁最高大的松树下,就是他老爱躲在树荫下睡午觉的那棵。」
「是。」墨钰缓声地回答。
「我死后,将这房间回复原状,就这张照片,陪我下葬,不要发丧,不要公祭,什么都不要,懂吗?」
墨君凡凝视着床头照片,话说的很轻很淡,眸中有悠然笑意,彷佛在回忆愉快的过往。
「嗯。」墨钰再次点头。
墨君凡交代完后事,心满意足,瞧了瞧一直乖乖站在墨钰身后的凌逍。
「听说你是个钢琴家啊?」他对着凌逍挑挑眉。
「唔。」凌逍应声,随即瞟了眼墨钰的侧脸,不敢随便造次。
这小动作逗的墨君凡忍不住大笑,「小钰,你这个小朋友眞有趣!」
凌逍有些窘,墨钰仍一派若无其事,淡然道:「大哥,我让他给你弹几首。」
「也好。」墨君凡饶富兴味的点点头。
由于墨宅的琴房离留雁阁有段距离,于是乎,鼎鼎大名的凌逍,生平头一遭在听众面前,弹起仆佣搬到房间内的电子琴,而且,这唯一的听众还点歌,一首《Close to you》就弹了超过十遍。
紫檀落地书架上,一落落整齐排放的书籍,中间稍高处有一格水晶琉璃罩,里头摆着一个珐蓝自鸣钟,是清末民初的古董,墨家初代移民时带来的,钟还是好的,古老地爬行着,像落寞的墨家幽魂,缓慢地爬行着。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烟蒂也积了些在瓷缸内,计算机屏幕闪烁,Dentatorubro Pallidoluysian Atrophy,DRPLA,齿状红核苍白球肌萎缩症,日文的、德文的各式医学文摘闪烁在墨钰苍白的脸庞。
他伸直了一只臂膀斜过桌面,头垂着,窝在肘弯中,颈骨折断了似的,浴衣松松地套着,领是松的,夜风鼓噪的钻进去,袖筒、门襟、下摆都是松的,夜风涮疏的钻出来,肌肤上湿的、热的,风儿穿缩过后,变成干的、冷的。
短促的敲门声在夜里格外清脆响亮。
「墨钰。」是凌逍刻意压低的声音。「你还没睡吧?」
「我要睡了。」不,他睡不着,墨君凡就要死了……整个墨家,只剩下他。
「让我进去好吗?」
「很晚了。」墨钰有些恍惚,屏幕右下角有时间显示,但他的视线是倾斜的,他的世界也是倾斜的,总归是夜的时间长了些,无尽的多。
「我想看一下昙花。」凌逍又说。
昙花?那几朵残余的花苞吗?该在昨夜都被雨淹烂了吧,又有什么可看的呢?墨钰疲倦地闭上了眼,门外没了声音,想凌逍是知难而退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声响自窗边传来,一只温热的掌捂上了他额头。
墨钰惊吓地睁开眼,一身狼狈的凌逍就蹲在他脚边。
「你……」
「我从你隔壁房间爬墙穿窗过来的。」凌逍傻傻地笑着,肩膀上还蹭着灰。
他眞切地望着墨钰,眼中有纯粹的关怀,还有些许的不安,拂开他额前落发,轻轻地摸着墨钰的眉毛、眼皮。
「你的体温好低。」凌逍低声的说。
墨钰的心跳本是沉沉的,重的像是挂了千斤万担,但此刻却剧烈的跳动起来,激动的几乎令整个身躯也颤抖,像他初次见到凌逍那般,像一首激昂浓烈魔幻的狂想曲,将他从灰色的哀寂中击响。
「你很冷吗?」感觉他的颤抖,凌逍直起身,整个人偎住他,伏在他身上,像张没有重量温暖的皮裘,挡住了屏幕那刺痛的光。
墨钰怔怔地望着凌逍,突然说:「我不冷,但我好难受……墨君凡就快死了,墨家最后的一个人,就要死了。」
他说着,眨了眨眼,一滴无声的泪液滚落,顺着他的眼角、鼻粱,一直滚到另一只眼,沾湿睫毛,一路滚到底下压着的打印文件,晕开了黑体字。
「墨钰……」
他的泪惊惶了凌逍,捧起他的脸,凌逍吻了吻他的眼。
「别哭。」凌逍将他揽进胸膛,「怎么了?墨家还有你啊!」
墨钰枕着手臂太久,手麻木的不像自己的,额角印着嶙嶙的发丝的压痕,他软软的任凭凌逍摆布,低垂眼帘,眸中漉漉地流转着朦胧。
「我不是墨家的孩子,我是孤儿,墨君凡十五岁的时候,收养了我和我的孪生弟弟,墨砚。」
孪生弟弟?凌逍脑中浮现早上那张照片中清秀青年的脸孔,孪生?他讶然。
「我们是异卵双生。」彷佛很习惯这般的惊讶,墨钰轻轻地说,微带自嘲,「我们不只是外表不一样,连个性都不一样,小砚活泼好动、个性倔强。」
忽地,他抬眼,模糊地笑了下,「他就跟你很像。」
凌逍捏捏墨钰的手,顽皮的扬起眉毛,「这个很像,铁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一定让你吃尽苦头,就像我一样,是个大混蛋。」
墨钰的微笑依旧是模模糊糊的,有些哀伤,有些沉溺。
「但他也像你一样,是光一般的存在,君凡喜欢他、艾尔喜欢他、史密斯喜欢他,没有人不喜欢他,你知道的,人都是喜欢美好事物的。」
凌逍不以为然,「有像我一样不懂事的弟弟,你小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
墨钰的目光幽然,「我……」他停顿了很久。
「说嘛,我想听。」凌逍低头,鼻尖磨蹭墨钰的鼻,柔声催促他,心中却一阵疼,墨钰一定不曾与人诉苦。
「我的母亲是个妓女,她并不太照顾我们兄弟俩的生活,小砚长得太好,在那儿容易招事,所以我很小就得在外打工,但能做的事实在太少,很冷的冬天,只能一直跪在街上乞讨……」
凌逍眉一皱,「跪在冰天雪地里?你的腿会有旧伤,是因为那时候……」
凌逍惭愧的说不下去,他想起之前自己过分的举动,后悔想暴揍自己一顿。
「墨钰,对不起。」他只能呐呐地道歉。
墨钰无谓一笑,径自往下说:「母亲死后,我们进了孤儿院,墨氏是赞助者,君凡有次碰巧遇见小砚,于是便收养我们兄弟俩。」
或许是同为黄皮肤的亲切感,或许当时那两人就已经种下情根,十五岁的墨君凡独排众议,要求自己的父亲破例将两名孤儿纳入墨氏。
「幸好,是小砚遇上了君凡,他不像我,不像我长的丑……」
凌逍倏地吻住他颤抖的唇,很温柔、很缱绻地吻着,舌尖伸进墨钰苦涩的口腔,徐缓地摩擦他的舌腹,吸吮着他干竭的下唇。
将墨钰拢得更紧,凌逍身体顺势挤进皮椅中,紧紧抱着墨钰,让他像是断线的四肢倚着自己,他小小声的呼吸,就靠在凌逍脸畔。
墨钰闭上眼,被动的被吻着,慢慢地昂头,彷佛渴求更多,却不敢伸出舌头,就像害怕会惊醒了谁一般。
抵住墨钰的湿润的唇,凌逍凝视他睁开的眼,低语炽热。
「墨钰,你很美,你有一双我见过最美的眼睛,你有我最喜欢的笑容,你吻起来有烟草的苦味,可我就是爱。」
指梢轻柔地穿插在他柔软的发丝,固定墨钰意欲闪避的头部,凌逍深深地望着他,没有忽略他眼中那如丝似缕的忧伤。
「没错,人们喜欢美好事物,但我也说过,爱会让人恨不得揉碎了骨血的去做爱,或许我很早就爱上你,只是自己蠢的没发现。我爱你,只有见到你,我才能有那种冲动,从来没有人会令我那么疯狂。」
凌逍眼眸中勃发赤裸的欲望,狂鸷凶猛,手掌不安分的往下磨挲他身躯。
「你一定觉得我像禽兽,我可以为我动作的粗暴道歉上百次,但墨钰,在我脑中意识到爱之前,我们的身体就已经相恋了。」
墨钰顿时呼吸艰困,凌逍字句里的暧昧暗示令他骸骨战栗。
「你说谎……你那时只想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