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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起怀表说:“你已经再次看清楚广告上的内容,那么快说你的名字吧,不要继续考验我的耐性。”
我搔了搔头说:“什么叫让你深感困扰和遗憾的梦,还有在梦里有未完成的事?”
“你没有大脑,不会思考吗?”她苦笑着:“能找到我的人,肯定会有一个长期持续着的噩梦。简单来说,你经常在同一个使你不快乐的梦中,由于无法操纵梦境,以致总是惊醒或者当醒来时感到非常难过。现在,我和你的交易是我会让你回到那个梦中,给你一定的时间,解决掉你曾经没有能力处理的困境,在我给你的时间范围内,在梦里,你是无所不能的,就像活着一般可以操纵自己的任何意识。明白了吗?傻子?”
“好像懂了。”
“那么,你的名字!”
她接二连三地问着,终于使我在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有哪些总是在做的恶梦时,便不得不出于礼貌地说出自己的姓名。“我……我叫田阿牛。”
只听咝的一声,我的手背上没来由地冒出一缕青烟和类似人体自燃的火光。我大喊一声,跳了起来,陈老吉却趴睡在收银台上连头也没抬。
米洛说:“嚷什么!又不疼!”
我咧着嘴想说,要不疼,那你也来试试看,但我忍住没有说出口,毕竟我是温柔的。
她说:“田阿牛,连名字都这么土气。”
我则翻看着自己的左手,手心手背像被激光穿透过一样,分别烫印着两个红色的印章,一个红圈内套着一个等边三角形。
我说:“天啊,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就像生猪肉屁股上的印戳一样。”
“哈哈,不错嘛,你还有些幽默感。”她笑了,她说:“这只是我们交易的凭证和契约,完成交易后就会自动消失。”
“交易?!”
“对,回去好好想想,这是我的地址,傻子!我已经因为你在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想清楚了就来找我吧!傻子!”她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像只麋鹿般扬长而去。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原位,我想,不能够因为她是美人,而我是她口口声声的傻子,就可以毫不解释,毫不顾及我的疑问就离开。此时,陈老吉却不可思议地走到我的身边递上账单,我说:“什么!我付过账了!”
“可是你的朋友没有付。”
天!
'好梦不哭'
我的外婆有一张慈祥的脸,花白相间的银丝短发,带上眼镜时有几分学者的派头。可其实她目不识丁已经大半个世纪,当她举着拐棍在楼道里“追杀”我时,斯文的形像便荡然无存。她总是守在门口等我拿着红豆冰回来,如果迟到,患有轻微老年痴呆症的外婆就会抄起拐棍追打过来,口中大喊:“死阿仔,又混到哪里去玩!你这个混吃等死的阿仔!”
我会捧着红豆冰,闯过封锁区,逃回家,逃亡的路上还要确保红豆冰不撒掉。外婆并不会真的因为晚喝上一口红豆冰就揍我,但如果一口也没有喝到,那就很难说。自从外公去世后,她就养成了每天都喝一杯红豆冰的习惯,外公在世时她从来不喝这东西,那时只有外公才会喜欢喝陈老吉做的东西,但是外公走后,外婆却继承了他的习惯。
我把红豆冰放到桌上,迅速解下书包开始做功课。外婆走上前,用手指戳着我的脑袋说:“死阿仔,越来越贪玩,不知道给死去的爹妈争气,将来没出息怎么办,我一作古,你的舅舅、舅妈就会来要房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我还能照顾你几年?不争气的死阿仔……”
然后拿起我的左手甩向桌面说:“死仔,在手上乱画什么,像猪屁股上的戳!”
她絮絮叨叨,然后喝着红豆冰,转身走向厨房给我做晚饭。甚至连我对她的训斥哦一声都不需要,她完全不用我回应什么,因为她总找得到机会来重复又重复地训斥我,就像古代读书,不会教你怎么解释课文,而是让你无止无休地念到参悟了为止。
外婆就是希望我能够好好读书,她希望至少等她闭眼那天,可以和我天上的爹妈有个交待。我对爹妈的印象已经模糊到几乎没有了,但我知道自己得好好读书,我必须对得起抚养我长大的外婆,我要孝顺她。
我们祖孙俩孤伶伶地生活在旧居民楼中一套一室半的房子里。外婆生了三个孩子,我妈妈是其中最小的一个,但她已经不在了,其他的亲戚都很少走动,除了大舅舅偶尔带着他的孙子,也就是那个小咸蛋超人来串个门。
既然说到他们,不如插播一下多谈一些,想必也不会让人觉得很烦,就算你们觉得烦,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我就是想谈谈他们。
我妈妈的两个哥哥都是很有个性的人,第一眼看上去会觉得他们可能是个作家,因为这年头只要会乱扯淡,十有八九都能混成作家,而且长得不用很帅,但看起来得特别的深沉。我的舅舅们长得就非常深沉,懂得用一张诚恳的脸唬人,每次听他们说到要给我和外婆买什么好东西,但每次都两手空空的来,我就有一种想让他们立据画押的冲动。
假如把他们承诺过的礼物全都兑现的话,我可能早就成为菠萝镇数一数二的富家子弟。但现实是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侄子当面吸一罐我从来没有尝过的酸奶,吃一块我听也没听说过的外国巧克力。
我最恶毒的念头也就产生在那个时候,我期望这个不懂得分享的小家伙快点拉肚子。但是他除了长胖以外,没有任何建树,着实让我遗憾过不少日子。
所以我确定,他们每次来都是来存心刺激一下我们的。平心而论,我并不喜欢这两个舅舅,因为他们匆匆的到访和离开,会让外婆偶尔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虽然如此,但是我和外婆并不会太多地讨论这些事情,因为我和外婆的生活非常简单,简单到在睡觉前只要闭上眼睛,天亮了就睁开眼睛这样平凡和普通,没有什么让人放不下的事可想,如果学校的考试也算的话。
我的父母也没有留给我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因为他们是一对非常普通的夫妻,只是不小心坐上一辆刹车失灵的长途巴士,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在甜美的睡梦里弄碎了自己的生命。
我从来都没有在梦里见到过他们,一次都没有。陌生得就像是被这个家庭拣回来的孩子,但我的确是他们生的,是我外婆的亲外孙。
我是个思想极其贫乏的高中生,平常连想法都很少,更谈不上什么做梦,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我叫田阿牛。在家里脱掉校服,就穿着白背心、蓝色大格子睡裤和人字拖鞋。曾经以为“粗茶淡饭”这四个字就是用茶叶来煮泡饭会很好吃的意思。每当我做完功课,就会用湿拖把擦一下地面,好让朝北的屋子凉快一点,这时外婆才刚刚做完晚饭,我们扭开收音机,一边听着戏曲一边吃饭。当天色完全黑暗下来,我会洗好碗,外婆则点好蚊香,拍拍蚊帐,叫我早点睡觉。
我睡在用塑料板隔出的小半间房里,外婆则睡在里面的屋子。墙壁很薄,可以听到外婆睡着后的呼噜声,但是老人的梦总是很轻,当我多翻了几个身,外婆立刻会醒来喊:“死阿仔,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于是我就会仓皇地逃进睡眠之中,在我那挤在樟木箱和小搁几中央小小的床铺上,在白纱的蚊帐中沉睡。
我左手上的红戳始终没有洗掉,熄灯后,我的房间总是很暗,加上模糊的视力,使我看不清太多的东西。我清楚它还在那里,是一个叫作米洛的、不可思议的女孩给我印上的,只要一想到它,我就开始不停地思考起自己的噩梦还有她所谓的交易。
这次,我只翻了一个身。外婆便喊:“怎么还不睡!”
我诚惶诚恐地闭上眼。
很快,日有所思这东西把我带到了我正在寻找的地方。
我终于想起来,是有些什么东西一直困扰着我。
但它算是噩梦吗?
很久很久以前,当时我还很年幼,年幼到提不起一只笼子。那年冬天,父母给我买了只小白兔,当时我们住的是平房,他们怕它在家里乱窜,到处拉屎拉尿,就把它搁在园子里,在它的笼中搁上一堆稻草就去上班不管它了。温度骤降,下起了鹅毛大雪,而我只能透过玻璃窗看到小兔蜷缩在笼中,瑟瑟发抖,当父母下班回家把它提进屋子,小兔子却早已经冻死了。
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消失,这样的场面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使我记得它比记得自己的父母还要清楚。我想要在那一天忽然长大,可以够着门把手,打开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