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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帝摇摇头,继续笑道:“你说的朕也知道,虽然情理上他并没有什么过失,可羽林军是皇家近卫,纪律森严,规矩既然是如此,那么就得照规矩办事,容不得你求情。”
“可是……”
青州王还要再说什么,景明帝又打断他。
“这么多人看着,你一个王爷这样罔顾法纪为他求情,成什么样子?”景明帝说完,又朗声朝着石仲说道,“你既知罪,就自己下去领罪吧,念在青微终究无事,今日起准你一旬假,在家养伤,去吧。”
石仲垂目:“罪臣谢过陛下。”
青州王心中有愧,虽然低下头去,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木然,站起身后转身就走,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他一时之间又是惭愧又是气恼,既在景明帝面前求不了情,又不能追上去说个明白,只好心烦意乱地被景明帝带着接风洗尘去了。
将军下午跟着景明帝一同去城门迎接青州王,到了晚饭时分都没回来,孝白坐在饭桌前,一个人看着一桌子饭菜,正发着愣呢,外头就有仆从来报,说是将军今儿要晚些才能回来,不同他一道吃饭了。
孝白答应着,又问:“是陛下设宴了么?”
“不是,”那仆从道,“将军是往羽林军石大人府上去了。”
“哦……”孝白点点头,心里有些失落,又笑笑,“石大哥这次化险为夷,将军去探望探望,也是应该的。”
“夫人说得是,不过小的听说,石大人似乎是犯了事,受了杖责,将军放心不下,这是去他府上照看了。”
“什么?”孝白吃了一惊,“石大哥能犯什么事啊?”
“好像……是和青州王殿下有关……”
七十一
将军直到入了夜也没回来,孝白独自在家里,有些不放心,又横竖闲着无事,便自己带着识路的侍从,往石仲家里去看视。
石仲父母双亡,又兄妹妻眷一个没有,独自住着,虽然位居中郎将,府上却也就是个两进的小院落,孝白在院门口下了车,刚巧就看见另几个人也往这边匆匆行来。
孝白敲了门,便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原以为来者或许是石仲羽林军中的同僚,见他受了罚所以过来探视,谁知一问之下,他们竟是青州王府上的人。
“这……石大人因王爷而受罚,王爷心里过意不去,故此令我等备了些薄礼和上好伤药,过来看望石大人。”
“原来是这样。”
孝白先前从仆从耳中隐约听说了这件事,他对那些军法军规不甚了解,之前又一直觉得青州王是个和善亲切的好人,而如今石仲分明救了王爷,王爷眼见他受罚,却都不在景明帝面前为他求情分辩,心里就有些别扭了,听了这番话,便想着,说什么过意不去,之前怎么不求情呢?现在又派些下人来……皇家贵胄的,果然都是这样。
他心里不大高兴,面上也就不那么热络,待石仲家的仆从过来开了门,自顾自地说明了来意,抬脚便跟着引路的下人进去了。
石仲房里,大夫已经替他换好了药,一个小童在外间看着小炉子上的汤药,将军坐在床边,看着石仲人高马大的,却又脸色惨白,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不由得唉声叹气。
“你够了啊,”石仲一听他又开始叹气,心中不由好笑,“现在我这里都好了,用不着你,你就自个儿回家去吧。”
“唉……”将军叹了口气,环顾四周,“你说你,自己遭了灾,家里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叫人怎么放心啊?”
石仲斜睨着他:“我不过挨了顿打,脑子还清醒着呢,有什么不放心的?”
将军撇嘴:“呵!‘挨了顿打’……说得倒轻巧,这五十军杖打着是好玩的?你们那些同僚也真是……下手一点儿都不留情面啊!”
石仲看着他道:“这是个做将军的该说的话吗?你们军中动军法的时候,也是能留情面的?”
将军微窘:“这能混为一谈吗……嗨!”
顿了顿,又不由地长吁短叹起来。
孝白走到门口,就听见将军在里头说着:“我说你跟青州王是不是命里相克?上回送他去幽州伤了脸,这回去荆州又落了个军法,我看啊,以后见了他你还是绕着走吧。”
“陛下有命,我等岂能推脱?”
“也不是这么说,能推脱的话,稍微推脱一下也无妨,横竖,王爷那种人也不会记得你……”
将军正说着话,孝白就走了进来,冲二人打了声招呼。
将军一愣:“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看看,”孝白走到他身边,朝石仲笑了笑,“我听他们说石大人受了伤,所以就过来瞧瞧。”
“你有心了。”
将军还没说话,石仲便应了一声。
将军瞅瞅石仲,又瞅瞅孝白,不吱声儿了,心里却想,你们俩通共也就见了一次面,有这么深情厚谊的吗?嘁……还非要亲自过来探望!
他这边心中郁闷,石仲便开口了。
“既然你……夫人都过来了,你就回去吧。”
三人正说着时,那青州王府上的人也进来了,见石仲这般趴在床上看上去像是伤得重了,又连忙将那一席什么“王爷心中过意不去”之类的话说了一遍,送上王爷送来的东西,将军随便看了两眼,笑道:“呵,倒都是好东西呀。”
孝白在他身后撇嘴,把人害成这样,送再好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此事乃是在下咎由自取,王爷无须自责。”
石仲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谢,便朝管家使了个眼色,让管家将他们打发走了。
“他就只说了这个?”
青州王府里,王爷听完手下人的话,眉心微蹙。
“哼……倒像是他的作风……”
“小的过去的时候,正碰上骠骑将军和将军的那位……咳,那位夫人也在屋内。”
“哦,”王爷眯着眼睛,“孟骁阳和孝白嘛……嘁,他们倒是亲近得很,还亲自过去……他伤得如何了?本王听说这罪过得杖责五十?”
“石大人看着精神倒还好,不过似乎是伤得不轻,脸色不大好看,也趴着呢。”
“是吗?”王爷别过眼睛,有些心虚。
那人察言观色,见王爷看上去倒是有些关切,便自作主张地问道:“王爷这样关心石大人,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眼呢?也好彰显王爷仁爱之心啊!”
“咳!”王爷脸色一沉,啐道,“好大的胆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关心他了?没听见吗?他被揍一顿那是他失职活该!赏些东西就算是本王宅心仁厚了,还值得本王亲自上门?”
那人被吓了一跳,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唯唯称是。
王爷烦躁地把人打发走了,自己独自气闷地坐在屋里,他心里原本觉得有愧于石仲,故此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才不想去看他。可是照那手下人的说法,石仲竟还是那样硬木头似的,从领罪到现在,半句话也不肯给自己,倒好像同自己是个陌路人!
他越想越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回房之后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小半夜,最后想,他堂堂青州王,凭什么为这种事忧心不已?就像那臭木头自己说的,都是他活该!
活该!
王爷忿忿不平地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建阳城花花草草那么多,他顾都顾不过来呢!管他一个破木头做什么!
七十二
将军和孝白同石仲告了辞,两人一同坐马车回家,孝白见将军脸上依旧有些担忧之色,便开口道:“将军您别担心啦,我看石大哥精神挺好,他身体那么强壮,应该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我知道,”将军看了他一眼,“只是想到他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突然觉得有点伤怀罢了。”
孝白不解道:“石大哥为什么不娶妻呢?”
“唉……”将军叹了一口气,“早年间在军中,哪有那心思去娶亲?后来他母亲病重,他自请调回建阳,照顾母亲都来不及,更没那闲工夫去娶亲,再后来……伯母过世,得守孝三年,这不就到了现在了吗?”
孝白愣愣地张着嘴,呆呆道:“石大哥的身世,这么曲折呀……”
将军点点头,又抬起脑袋,想了想:“说起来三年也该到了……改天问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替他张罗门亲事也好。”
孝白抬头看着他:“您对石大哥真好。”
“那是!”将军洋洋得意道,“我和仲达青梅竹马,又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