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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复谏曰:“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谗谀蒙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恶,贵宠,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时俗为忠者少而习谀者多;故令人主数闻其美,稀知其过,迷而不悟,以至于危亡。臣伏见诏书,顾念阿母旧德宿恩,欲特加显赏,按尚书故事,无乳母爵邑之制,唯先帝时阿母王圣为野王君,圣造生谗贼废立之祸,生为天下所咀嚼,死为海内所欢快。桀、纣贵为天子,而庸仆羞与为比者 ,以其无义也;夷、齐贱为匹夫,而王侯争与为伍者,以其有德也。今阿母躬蹈俭约,以身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风;而与王圣并同爵号,惧违本操,失其常愿。臣愚以为凡人之心,理不相远,其所不安,古今一也。百姓深惩王圣倾覆之祸,民萌之命危于累卵,常惧时世复有此类,怵惕之念未离于心,恐惧之言未绝于口。乞如前议,岁以千万给奉阿母,内足以尽恩爱之欢,外可不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厄之运,然后平议可否。”于是冀父商让还冀封;书十余上,帝乃从之。
左雄再次进谏说:“我曾听说,虽然没有一个君主,不喜爱忠良正直,而厌恶阿谀谄媚。然而,历代的忧患,无不是由于忠良正直而获罪,而阿谀谄媚的受宠。这大概是因为听忠直的言词困难,听阿谀奉承的话容易的缘故。犯罪服刑,甚为人心所厌恶;而富贵宠荣,甚为人心所喜好,所以,时俗风气都是做忠良正直的人少,习惯阿谀谄媚的人多。因此,让君主经常听到的,都是为他歌功颂德的话,而批评他的过错的话,却很难听到,君主执迷不悟,以至于 危亡。我拜读诏书,陛下眷念乳母宋娥过去的恩德,要特别加以重赏。但是,根据尚书台所掌握的成例,没有给乳母封爵食邑的制度,只有先帝时曾封乳母王圣为野王君,而王圣造谣陷害,酿成了罢黜皇太子的大祸。她在世时,遭到天下人的诅咒;身死时,天下人无不拍手称快。夏桀王和商纣王贵为天子,可是,连奴仆都羞于与他们为伍,是因为他们暴虐无道。伯夷和叔齐是卑贱小民,而王侯都争着与他们为伍,是因为他们有崇高的品德。而今,乳母宋娥亲身实行节俭,以身作则,朝廷文武百官和全国百姓,无不闻风仰慕。而竟然和王圣一样,封爵赐号,恐怕违背她本人的节操,不是她的宿愿。我认为,凡是人心,按理都不会相差很远,乳母也会于心不安,古今是一样的。百姓对于王圣颠覆国家的祸害,记忆犹深,人民的性命,危如累卵,常常害怕今世会再出现王圣这类人,警惕之心并没有消失,恐惧之言还在口中不断地议论。请求陛下采纳我从前的建议,每年供奉乳母一千万钱,对内足以尽恩爱的欢娱,对外可以不遭到吏民的责怪。梁冀的封爵不是紧急的事,应该等到度过这段灾难时期,然后讨论是否可行。”于是,梁冀的父亲梁商,辞退朝廷给梁冀的封爵,前后上书十余次,顺帝才允许。
夏,四月,已亥,京师地震。五月,庚子,诏群公、卿士各直言厥咎,仍各举敦朴士一人。左雄复上疏曰:“先帝封野王君,汉阳地震,今封山阳君而京城复震,专政在阴,其灾尤大。臣前后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财,不可以官,宜还阿母之封以塞灾异。今冀巳高让,山阳君亦宜崇其节。”雄言切至,娥亦畏惧辞让;而帝恋恋不能已,卒封之。
夏季,四月己亥(二十九日),京都洛阳发生地震。五月庚子(初一),顺帝下诏,命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对朝政直言不讳地提出批评,并各向朝廷荐举一名淳真朴实之士。左雄又上书说:“先帝封王圣为野王君,汉阳郡发生地震,而今陛下封宋娥为山阳君,京都洛阳以发生地震。女人握权,灾难尤其严重。我前后说了许多犹如瞎子一样的妄言,是为了提醒陛下注意,封爵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帝王可以因私情赏人钱财,不可以因私情赏人官爵,应该让乳母宋娥归还封爵,用以堵塞灾异。而今,梁冀已经高姿态地让还封爵,山阳君也应该尊重她原本的节操。”由于左雄措辞至为激烈恳切,宋娥也很畏惧,表示辞让。可是,顺帝仍眷恋不已,终于赐封。
是时,大司农刘据以职事被谴,召诣尚书,传呼促步,又加以捶扑。雄上言:“九卿位亚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节,动则有庠序之仪。孝明皇帝始有扑罚,皆非古典。”帝纳之,是后九卿无复捶扑者。
这时,大司农刘据因职事受到谴责。他应召到尚书台,被人大声吆喝催促快走,还遭到殴打。左雄上书说:“九卿的地位,仅次于三公,在大臣行列中,行有佩玉的礼节,动有学校的礼仪。明帝时,才开始有扑打大臣的处罚,但全不是古典的制度。”顺帝采纳。从此,九卿不再受到殴打。
'4'戊午,司空王龚免。六月,辛未,以太常鲁国孔扶为司空。
'4'戊午(十九日),司空王龚被免官。六月辛未(初二),擢升太常、鲁国人孔扶为司空。
'5'丁丑,雒阳宣德亭地坼,长八十五丈;帝引公卿所举敦朴之士,使之对策,及特问以当世之敝,为政所宜。李固对曰:“前孝安皇帝变乱旧典,封爵阿母,因造妖孽,改乱嫡嗣,至今圣躬狼狈,亲遇其艰。既拔自困殆,龙兴即位,天下喁喁,属望风政。积敝之后,易致中兴,诚当沛然,思惟善道,而论者犹云‘方今之事,复同于前’;臣伏在草泽,痛心伤臆!实以汉兴以来三百余年,贤圣相继十有八主,岂无阿乳之恩,岂忘贵爵之宠?然上畏天威,俯案经典,知义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虽有大功、勤谨之德,但加赏赐,足以酬其劳苦;至于裂土开国,实乖旧典。闻阿母体性谦虚,必有逊让,陛下宜许其辞国之高,使成万安之福。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岂天性当然?但以爵位尊显,颛总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致颠仆。先帝宠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曾不旋时,《老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乎?又,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权,容请托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子弟禄任,曾无限极,虽外托谦默,不干州郡,而谄伪之徒,望风进举。今可为设常禁,同之中臣。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千万,所以轻厚赐,重薄位者,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窃闻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迪等,无他功德,初拜便真,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先圣法度,所宜坚守,故政教一跌,百年不复,《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刺周王变祖法度,故使下民将尽病也。今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之有北斗也。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气,运乎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若不平心,灾眚必至,诚宜审择其人,以毗圣政。今与陛下共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则。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树本,百枝皆动也。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也。夫人君之有政,犹水之有堤防;堤防完全,虽遭雨水霖潦,不能为变,政教一立,暂遭凶年,不足为忧。诚令堤防穿漏,万夫同力,不能复救;政教一坏,贤智驰鹜,不能复还;今堤防虽坚,渐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则四支不举。故臣之所忧,在腹心之疾,非四支之患也。苟坚堤防,务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虽有寇贼、水旱之变,不足介意也;诚令堤防坏漏,心腹有疾,虽无水旱之灾,天下固可以忧矣。又宜罢退宦官,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才智闲雅者给事殿中。如此,则论者厌塞,升平可致也!”
'5'丁丑(初八),京都洛阳的宣德亭发生地裂,长八十五丈。于是,顺帝召集三公九卿荐举的淳真朴实之士,让他们对策,并特别向他们询问当代的弊病和应该如何为政。李固回答说:“从前,安帝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