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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那个同志,不能眼看着胡浩受苦,他认为应该牺牲自己。可是,一直沉默着的,和他同室的齐晓轩忽然拉住了他,用平静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你没有必要,让我去。”
齐晓轩的声音里,有着冷静的判断和自信,显示出他早已经过周密的考虑,胸有成竹。他懂得,过早地出面,不但不能减轻胡浩的痛苦,反而会引起敌人的怀疑。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该出面的时候,从不断传来的,疯狂的嚎叫声中,可以听出敌人的焦躁不安了。他用眼睛阻止着激动的战友,慢慢站立起来。走到窗前,叫着特务:“我找所长。”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仿佛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前,没有经过考虑,也不知道等待着他的这个太阳刚刚升起的早晨,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危险。
“那张纸条是我给胡浩的。”
杨进兴大睁着一对豺狼的眼睛,站在齐晓轩的面前,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对手。
“走吧。”齐晓轩说着,伸手去推牢门。
“慢点,你等一等!”杨进兴有点不放心,最好先和所长研究一下。他知道,这一次,刑具不会有丝毫用处,对手,是个最难对付的人。
“所长!大鱼出来了!”杨进兴冲进所长办公室,兴冲冲地喊道:“齐晓轩站出来了!”他完全忘记了办公室里躺着昏迷了的胡浩。
陆清一时没有回答,却本能地一挥手,命令先把胡浩拖出去。
“齐晓轩?”陆清这才把烟头一丢:“不会是他!”
陆清不很相信杨进兴的话。因为齐晓轩是他们早已知道的对象。虽然他是个危险分子,但是长期监视中,从未发现他有任何可疑行动。他是故意站出来的。他的出面不过是为了掩盖他人的活动,有意把事件引向一个错误的结论。“也可能是他。”杨进兴总觉得泄漏杨虎城的消息的事,应该和这张传单联系起来。他始终怀疑在刘思扬来以前,白公馆的政治犯就和地下党有着经常而且密切的联系。“齐晓轩算条大鱼。”陆清笑了笑。“既然自动跳出来,这就证明我们这一网下准了,已经围住了鱼群。赶快收回,可以捕到最大最多的鱼!”
陆清觉得这一次定能得手。狱中党组织、地下党组织,很快就要落在他手上。现在他需要立刻证实齐晓轩的假冒,然后更陷对方于极端被动。凿穿齐晓轩的漏洞,才有可能叫他从实招来,才能打开缺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办法出奇制胜。齐晓轩来到所长办公室。
“你要老老实实说。”陆清端坐在沙发上,用烟头指了指地板上的血迹。“看见了吧?”
齐晓轩微微一笑,从容地说道:“是我写的。”
“那么,你写几个字来看看。”陆清也微笑着、慢慢说。特务拿来了纸、铅笔,放在办公桌上。
在刚才过去的这一个钟头里,陆清和杨进兴已经想出了一套巧妙的办法。看共产党员用什么花样来和他们斗法!他们先要确定文件上的字是不是他的笔迹。
齐晓轩看了陆清一眼,走到桌边拿起了铅笔,坐下来,摊开白纸,但他又停下笔,要来了刀子,从容地把笔芯削得又尖、又细,然后,在白纸上沉着地写起来。
杨进兴站在齐晓轩背后,尖锐的眼光,注视着他每个细小的动作……齐晓轩移动铅笔,流利地写了几行仿宋字。“够了。”陆清说着,把齐晓轩刚写的纸,抓到眼前,仔细看了半晌,然后把它和原来那张破皱的纸条,一齐装进公文袋,交给旁边的一个特务。“马上送技术检验室研究。”
技术检验室是中美合作所的一个特殊机构。美国特务在这儿指导大批的特务技术人员,专门分析指纹、血迹、笔迹特征……齐晓轩的字迹将和成岗的字迹一道受到专门的检验。
……几个钟头以后,陆清收到了技术检验室送来的公文,拆开一看,是一张鉴定结论:“字迹相同……”
技术检验室得出这样的结论,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齐晓轩和几个最亲密的战友,关在相邻的囚房里,他们之间有着别人不知道的经常的联系。当成岗刚来的时候,就是他们通知楼上的成岗,使用那条早就存在的秘密通道,直到大搜查到临前,才把通向楼上的路线暂时割断,以免敌人查觉出来,使《挺进报》的事件牵连到楼上。过去,每一次《挺进报》传下楼来。他们看了之后,就马上把它毁掉,只用口头传达,一个告诉一个;只有那些重要文件,像二中全会文件,渡江命令……没有人愿意毁掉这些珍贵的党的文件,才秘密保存下来。但是他们还不放心,老早就叫成岗坚持用仿宋字体,而且去掉《挺进报》的刊头。还在《挺进报》刚刚发行的时候,齐晓轩和他的战友就研究过成岗写字的特征,一直学着他的字迹。多年的监狱生活,教会了他们预先防备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这一次,事情正发生在齐晓轩的牢房里,按照事前的约定,到了不可避免的时候,齐晓轩就挺身站了出来,保卫组织,保卫自己的同志。
特务对照了字迹,还有些半信半疑,再一次到牢房里来,仔细搜查了齐晓轩所有的东西,果然,在他的枕头里面,搜出一小截变色铅笔和几张破纸。
陆清冷笑着,掩盖不住胜利渐渐到手的骄傲:“说说看,这个东西是怎样送进来的?”
“外边的地下分子给你送进来的!”杨进兴狠狠地加上一句,“杨虎城的消息,就是你们透出去的!”
一边问着,一边拿起那张可怕的文件,递到齐晓轩眼前。陆清早已知道,即使是多年前的地委书记,齐晓轩本人仍然写不出这种内容的传单。
“说说看,地下党怎么和你们联系?”
此刻的陆清,注意力自然集中到齐晓轩身上。既然是他写的字迹,那就是说,文件是地下党送给他的,杨虎城的消息也是他走漏的。
齐晓轩轻微地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特务完全没有想到的简单情节。他讲的是出乎敌人意料的事情。他说:不久以前,正是敌人忙着烧毁文件的那天,看守员都上楼搬档案去了,楼下只有一两个特务留下来巡逻,他在放风的时候,走到院坝里散步,偶然发现了管理室的门没有上锁,里面又没有人,于是,就走了进去,随意翻阅着报纸,为的是想看一看有没有释放政治犯的消息,不料在报纸上,发现了公开刊登的召开七届二中全会的消息……“哼,你说得好流利!”陆清又一次冷笑。
“怎么?你敢随便进我的管理室?”杨进兴大叫一声。脸色突然变得灰白,他发觉自己被牵连进去了,并且有重大的责任。
“没有锁门,当然可以进去。”齐晓轩坦然地回答了杨进兴。
忘记锁门的疏忽,在杨进兴确是常有的事。杨进兴忍不住声音发抖地狂吼起来:“决不可能!我们的报纸,会登你们共产党的消息?”“你们把报纸拿来翻翻看。”齐晓轩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的神情,他很清楚,成岗的消息,肯定是从黄以声的报纸上抄下来的。
敌人再一次冷笑,下命令搬来了一些报纸。
齐晓轩慢慢地翻阅着。前些时候,在“和谈”期间,国民党不能不装出一点“民主”的幌子,新闻检查偶尔放宽了一些,在一些民办的报纸上,也就时而出现几段“新华社”的消息。这些消息,常常被《挺进报》白宫版愉快地记录下来。齐晓轩耐心地读着报上那些大标题,他需要趁机记住更多的消息。
“还没有找到吗?根本没有登!”杨进兴得意地说。
“让他翻吧。”陆清嘴里咬着烟斗,冷冷地嘲讽。“你们看看这里。”齐晓轩最后才指了指一张报纸。报纸上的标题,清楚地印着:中共中央召开七届二中全会两个特务都吃了一惊。他们久久地望着报纸,完全没有想到齐晓轩竟这样简单地解决了他们的疑难。这些特务,平时是不大认真看报的,现在只好哑口无言。
齐晓轩从容地抬起眼睛,微微带笑地瞧着面前两张尴尬的脸。
“这是什么地方?你懂不懂所规?懂不懂进行‘奸匪煽动’的处置条例?”陆清威胁的声音里,带着空虚。“完全知道。”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恐惧,仍旧是齐晓轩惯用的平静而自然的声音。“这里是白公馆集中营。”
到这时候,齐晓轩更是无所畏惧,除了他个人的偶然活动而外,敌人不仅找不到党的活动,更无法追究是谁把杨虎城的消息送出去的事。敌人永远不会知道党的秘密。齐晓轩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旁边的窗口。窗外一片蓝天,几朵白云轻轻地浮在空中,缓缓飘动。随眼望着远处油绿的青山,齐晓轩的嘴唇动了一下:“告诉你们,我永远是共产党员。”
……陆清不断地抽着香烟,似睡非睡地躺在沙发上。地板上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