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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嗔怪道:“你看你这孩子,手凉的冰块似的,怎么也不知道往火炉跟前坐坐,快把外衣脱下来,我拿黎儿的来给你穿。”
顾惜朝一愣,正想推谢,厉南星忽然道:“惜朝,你就按大娘说的把外衣换了吧。”
顾惜朝还想拒绝,那大娘呵呵笑道:“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有两个小姑娘在这,你不好意思吧。”
其实江湖人于男女之防都淡了许多,并不太介意这些琐事。顾惜朝本没想到这一层,此刻被这大娘一说,陡然间窘迫起来,面上也泛起了红。追命“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顾惜朝立刻狠狠瞪了过去,追命只得拼命忍住笑,脸涨的通红。
那大娘却全然不觉有何不妥,径自走到白文瑶、白文瑄姐妹俩跟前,一手拉起一个道:“走,我带你们两去黎儿的房里休息。”说完领着二人就朝外面走去。
白文瑄走在最后面,到了门帘前又回过头冲顾惜朝做了个鬼脸,这才笑嘻嘻跟了出去。
外屋赵家大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俩呆会儿也换身衣服,先穿我的,你们自个的衣服等烤干了,明天早上再换上。”
待听得三人出了门,屋里几人再忍不住,都大笑起来,直弄的顾惜朝哭笑不得。
戚少商笑道:“现在只有我们几个大男人,你就不用担心了吧。”
顾惜朝的灵牙利齿此刻全然发挥不出作用,只得开始脱外袍。戚少商、厉南星、追命三人看着顾惜朝少有的吃瘪越发笑得开怀。
忽然“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顾惜朝怀里掉到了地上。顾惜朝一瞥间脸色陡变,面上原本带着的笑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屋里其他几人看了过去,只见一本蓝皮书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封皮上是两个工整的隶书大字:“七略”。
戚少商也是一怔,记忆刹时如潮水般袭卷过大脑。漫天黄沙里,青衣书生扬手碎书;小小酒肆里,他戚少商只手补书。以至后来他托书,他弃书,终于恩断义绝。
顾惜朝腾地笑开,嘴角划出冰凉的讥讽。今天一连串事情下来,他险些都要忘了那满是血腥的过去,忘了戚少商和他之间隔着的,那条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跨过去的血河。
顾惜朝慢慢蹲下身去拾七略,书已经破旧不堪,正是最初被戚少商一点点补好的那本。忽然另一只手从旁伸出按住了书,顾惜朝并不看半蹲在对面的戚少商,只低声道:“放手。”冰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戚少商手下却毫不放松,也压低了声音道:“送出去的东西没有理由再要回去。”
顾惜朝心中一震,手却不自觉的松了,下一瞬戚少商已经把书拿起塞进了怀里,然后站了起来。恰在此时赵家大娘的脚步声从外屋传来,接着门帘被掀开。
顾惜朝站起身,转身朝向门口。赵家大娘抖开手里的衣服,朝顾惜朝走了过去,笑道:“试试,身量差不多,看看合不合身?”
顾惜朝微笑道谢,穿了大娘送来的灰格布衣。赵家大娘笑道:“人俊,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大了。”
顾惜朝笑道:“我穿了赵兄的衣服,不知他会不会介意。”
大娘连连摆手,笑道:“不会,不会,他和他爹一样,实衬的不得了,什么东西向来都是不在意的。”
顾惜朝点头笑道:“多谢大娘。”
第九章 往事如风
次日几人辞别了赵家夫妻,一路到了杭州,再无波澜。 追命执意要求厉南星、顾惜朝与他和戚少商一起去见杭州知州,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脑袋。顾惜朝和厉南星皆是无可无不可,四人便一同进了衙门。
杭州知州张建年五十岁上下,儒雅谦恭,亲自将四人迎进内堂,奉上好茶。简要交待了案子的来龙去脉,追命要来了贡品的清单四人传阅。
《渔舟晚唱图》、《百鸟朝凤图》、《寒山夜雪图》诸如此类皆是文玩字画。顾惜朝心道方腊起义才被镇压,皇帝却毫不悔改,这江山迟早要拱手让人。
张建年叹息道:“劫匪极为残暴,押运队伍没有一人生还,在现场留下的只有雷火弹的炸痕和碎片。”
戚少商听到“雷火弹”三字眼皮一跳,抬起头正巧对上顾惜朝的目光,顾惜朝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度不出半点情绪。
张建年道:“这件案子皇上很重视,就全仰仗几位了。有什么需要几位仅管开口,能办的老夫一定办到。”
追命笑道:“那就提前谢谢张知州了。”
张建年笑道:“应该的。”顿了一下又道:“几位在杭州就暂且住在柳园吧。我让提辖方镇带几位去看看。”
柳园在杭州城西一条清静的街道边,从外面看去并不起眼,古旧的朱漆门,上悬一匾额,匾额上的字倒是极俊挺的楷书“柳园”。
一进门便是一面一字形石制照壁,正中绘一大大的“福”字,照壁两侧对种着两株腊梅。杭州提辖方镇引着几人绕过照壁,眼前陡然间开阔起来。长廊延着小湖伸展开来,湖面在微风下泛起细小的波纹,倒映出湛蓝天空中几朵棉白的云。湖边植着挺拔苍翠的雪松,与更近水处随风摇曳的芦苇一刚一柔,一绿一棕相映成辉。地上满铺的枯黄草垫似乎也变的柔软而和谐。
戚少商一行四人随着方镇走在长廊上,追命笑道:“看不出来这里还别有洞天啊。”
方镇笑道:“以前来杭州的京官都住在这里,仆从车马一样不少。对了,杭州最有名的厨子也这里做饭,以后几位可有口福了。”
顾惜朝微扬起嘴角,心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想着,忽听戚少商开口道:“这园子建起来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吧,京官来这儿的消耗想必也很大。”
方镇笑道:“这种事当然是免不了的。”
顾惜朝笑道:“你看那称东西的称,一头重了,另一头就会翘起来,一刻享尽了奢华,下一刻很可能就会衣不蔽体,寄食于人。”
方镇呆了一呆,嘿嘿笑道:“公子说的道理咱粗人一个也弄不太明白,只想着日子不要太苦,能吃饱穿暖就行,其他的也没什么多求的。”
厉南星低声道:“荣华难久居,盛衰不可量。倒不如采菊东篱,把酒南山。”
顾惜朝脑海中突然荡起了金鸾殿上晚晴最后对他所吟的诗句:“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人与人所求毕竟不同,晚晴活在神仙眷侣的梦里,戚少商有放不下的江湖道义。而他呢?顾惜朝有些许的恍惚,他呢?
追命笑道:“南星,我老了就去找你把酒采菊,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
厉南星双眸清澈明亮,笑看追命,道:“好,我等着你。”
戚少商心里忽然说不出的空落,有朝一日,他,又该归去哪里?
几人跟着方镇兜兜转转,从长廊的漏窗上可以看到各个庭院中的不同景致,漏窗前多半有南天竹、沿阶草做点缀,院中偶有假山石屹立。正屋台阶廊柱前常对植两株低矮的山茶,侧边则是高大的无患子。院角往往布着杨柳,细枝摇曳。即使已经入了万物凋零的冬天,柳园中各处景致都依然曼妙,更不用说在春夏秋三季了。
方镇带着几人在园中转遍,自行告辞离开。四人收拾好东西住处,也都各自去忙。戚少商去城外查看贡品被劫的现场,追命到霹雳堂查阅半年来采购雷火弹的帮派名单,厉南星去了鬼医尺长青的药庄,顾惜朝则去了杭州最大的妓院—明月楼。
自记事起顾惜朝就生活在这里,所以他从未怀疑过杭州城的头牌名妓顾水涵就是自己的生母。 他还可以清楚地数出曾有七个晚上他像其他孩子一样,在娘亲的怀抱里听着故事进入梦乡,但更多的夜晚则是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盯着被楼里灯火映亮的门框,直到眼睛酸涩地可以眨出泪水,才在无望中入睡。
他也曾和其他孩子一样顽皮闯祸,但自从别家孩子的爹娘知道顾水涵是他娘后,就再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大人们看他的眼光像是在看瘟神,孩子们则指着他边笑边骂,最多的字眼无外乎“杂种”、“你娘是□”、“没爹的野种”、“有人养没人教”
他疯了似的扑过去和他们厮打,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明月楼的,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顾水涵红肿的双眼。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一分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他付出十倍可能都是徒劳。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和任何人说话。 顾水涵开始托人给他带书,找尽可能多的时间教他念书,并且明明白白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