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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总是很容易被人忽略。既然辽人已经有了火炮,就迟早要落到宋军的头上。因此,田烈武才认为,与其说是琢磨如何对付辽军的火炮,倒不如说就是要学会如何挨炮轰。
而且,人们似乎已经忘记,其实西军也已经十多年没有打过仗了。
让田烈武意外的是,他手中的这篇策论,竟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人列了好几条应对辽军火炮的方法,其中第一条便是“明纪律”,此外诸如“兵无常法”、“增建神卫营”诸条,也皆算是真知灼见,切中要害。
他连忙翻出随策论一起送来的名刺,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永丰张叔夜。
田烈武凝神想了一会,终于确认自己以前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张叔夜”的名字,他手里翻弄着名刺,正要叫管家去问一下此人的来历,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方站起身来,便见一个小厮小跑着到了他暖阁的外面,见着田烈武,忙叉手站定,禀道:“侯爷,武城侯来了。”
“不是该他当值么……”田烈武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已见着杨士芳大步走了进来,他连忙上前两步,行了一礼,笑着问道:“大哥此来……”
自绍圣以来,杨士芳与田烈武同掌班直侍卫,随侍皇帝左右,关系亲密,非他人可比。杨士芳在田府是熟来熟往的了,也不拘礼,自己坐了,瞥了一眼案上的名刺与策论,笑道:“你算是个秀才,还有心看这些——可知唐康时回来了?”
“啊?!”田烈武知道杨士芳平时不苟言笑,见他神情,知道必定有事,忙问道:“他何时回来的,可谈成了?”
“谈算是谈成了。”杨士芳笑道,“不过方才在小东门召见,唐康时在太皇太后面前力陈辽人就要南下!”
“什么?!”田烈武一时惊呆了。“这……既是谈成了……”
“司马相公也不肯相信。”杨士芳的神情,完全是兴高采烈,“但唐康时也是个谨慎人,没有十二成把握,如何敢在太皇太后面前下这种断语?莫不是嫌官做得太大了?”他心情甚是高兴,一面说着,又见到田烈武手中的名刺,便笑道:“如何?觅着什么贤材了?”
田烈武的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顺手递过名刺给杨士芳,道:“大哥可听说过此人?”
“张叔夜!”杨士芳接过名刺,方瞥了一眼,便笑了起来:“老田,你好连此人也不认得?”
田烈武又是一愣,“他很有名么?”
“那倒不是,不过他祖上有名。”杨士芳笑道:“他是真宗朝张侍中的曾孙,因为祖荫做到兰州录事参军,一直没升迁。这是磨勘磨到了年限,终于该升官了,来京面圣的。”
田烈武也不认得“真宗朝张侍中”是何许人,只说道:“原来大哥认得。”
“我自然认得。这个张叔夜,不愧是将门之后,箭术不在你之下。可惜生晚了几年,他去兰州做官时,兰州已经平安无事,否则如今只怕连知州也做了。”杨士芳说罢,又笑道:“此人用不着你荐,他家门生故吏、亲朋戚友多着呢,休操这闲心,走,随我去找唐康时去。”
他说完,也不待田烈武答应,便已起身出门。田烈武连忙招呼下人备马,一面赶紧跟了出去。
阳信侯府离唐府却是不近,二人也没带仪仗,轻骑简从,到了唐府递上名刺,不料却扑了个空。杨士芳原是事先约了唐康的,但唐康回府后,连衣服都没来及换,便又被右丞相府的人叫走了,唐康吩咐了人往杨府报信,不料杨士芳却去了田府,竟是扑了个空,累得二人白跑一趟。田烈武倒也罢了,杨士芳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极是扫兴,但无论他如何个亲贵法,右丞相府,他是绝对不敢造次的,只得拉了田烈武去何家楼吃酒。
二人绝对想不到,他们虽然是白跑了一趟,但此时的唐康,却也并不好过,正在右丞相府挨骂。
“你怎能如此轻率?!简直是荒唐,糊涂!你去一趟辽国,脑子烧了?想立功想疯了?!”石越坐在一把黑漆竹交椅上,铁青着脸,盯着垂头叉手站在面前的唐康,大发脾气。
唐康从未见石越发过这样的脾气,一声也不敢吭,这屋中又再无他人,也无人能劝解,只能红着脸干挨骂。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唐康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石越是真问他呢,还是仍然在骂他,嚅嚅了一声,悄悄抬眼看了看石越的神色,见脸色似是稍稍缓和了一点,才又继续说道:“我是真的以为辽人就要南下……”
“那你就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说?!”石越的怒气瞬间又升高了起来,“你不能先禀告两府?”
“是,我知错了。”唐康的脸更红了。在召见之先,他原本是没打算说这件事的,但是不料太皇太后一问,他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石越重重的说了这八个字,又摇摇头,“康时,康时,你虽聪明,但须明白,你虽出了一时的风头,但若被人下了‘轻薄’二字评语,要抹去这两个字,就千难万难了!”
唐康心中一凛,心中不由得大悔。他自是知道的,“轻薄”这两个字,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他若不想进两府,原也无妨,但若想有朝一日位列公卿,沾了这两字,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
他心里正在患得患失,又听石越沉声问道:“你真的以为萧禧定会被耶律信与萧岚架空?”
“是。”唐康见石越问到正事,忙收拾心情,回道:“萧禧虽然是辽主潜邸老臣,但萧佑丹一死,兔死狐悲,只怕这些老臣要人人自危。辽国素重武功,耶律信在辽国之威信,原本就仅次于萧佑丹,若是以萧阿鲁带为北枢密使,毕竟是老臣宿将,或还压制得住他。但辽主将原本是同知北枢密院事的萧阿鲁带调任南枢密使,却又将耶律信调入中枢,他的心思一目了然。无非是因为萧佑丹刚死,他要安抚国内的主和派,因此不得已让萧禧装个门面。”
石越点点头,又皱眉问道:“那你便能肯定耶律信一定能赢过萧岚?”
“我在辽国,没见着耶律信,但却见过萧岚。”说起这些事来,唐康渐渐平静从容,“职方馆的报告我也读了,但这次恐怕他们失策了,萧岚此人,聪明太过,绝不会真正违逆辽主的心意。至于辽主,我曾冒险,在宴中故意试探——辽国原本咄咄逼人,显然是辽主不满意两国之处境,但此番他对我对答失礼,却优容有加,我绝不以为他是因为国内多事,而特别忍让……”
“自然不会是。”石越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在将萧佑丹软禁之时,就已经当没这个人可用了。萧佑丹一人之死,于辽国算什么多事?诛杀一些贵族,又算什么多事?加上他调主战的耶律信进中枢主政——司马昭之心!”
“这么说……”唐康听石越语气,分明是认可他的论断,不由又惊又喜。
但石越仍然语调沉重,“他若是想和,你折他面子,他才不必要什么容人之量,发通脾气,正好叫朝廷向他赔礼道歉,他再加原谅,朝廷有求于他,理亏在我,也损不了两国交好之情。他一反常态优容有加,那自是所谋者大……”
石越几乎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看来,挽回不了了。”
唐康见石越这神情,大为不解,不由道:“要战便战,又有何惧?如今大宋也不比五年前了。”
石越看了他一眼,“和辽国打仗有什么好处?”
“可以收复幽蓟,一雪前耻。”唐康想都不想,马上回道。
“收复幽蓟又有何用?”石越的语气变得淡然,“收复幽蓟,无非是为了防御北面,换得境内和平,宋辽百年交好,境内也很和平。休说辽国如今兴盛,战事一起,胜败难料,便是侥幸得胜,也是兵连祸结,得不偿失。”
唐康一时呆住了,这番言论,若是出自司马光之口,他一点也不会奇怪,但是竟然出自石越之口,却是大出他的意料。
他怔了好一会,才想起出言反驳道:“但幽蓟在何人之手,和平之主动权便在谁人之手。况且于京师安全,也至关重要。”
“如今京师墙坚炮利,大名、邯郸屯兵数万,城寨成群,又有火炮之利、黄河天险,汴京可说固若金汤。假以时日,国家财力更充裕时,我再说服朝廷,重修太原城,并在太行诸陉修筑要塞堡垒,屯以火炮、精兵,谁说和平之主动权便在他人之手?”
石越不以为然的神情,与旧党如出一辙的论调,都让唐康一时难以接受——这与石越往常所说的,反差实在太大。但是这些话却不容易反驳。
“宋辽交兵,大宋输了,后果不堪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