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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惭虽是有些困惑,却知这场戏的大概脉络,故此大胆言及本不该由太医令涉足的‘彻查后宫’一事。
只因彻查似乎是尽欢帝的意思,却是不该由皇上亲自说出。昨夜宿星离开之后朱雀便来报,穗实宫常妃的贴身宫人在宫殿后苑私自埋下一个身扎数针的小木人,朱雀待人离开之后小心将其掘出,却见木人上有几个血色小字:丁未年己酉月己卯日戊辰时,乃是菀妃的生辰。
术已施出,无论生疏与否,就待回应了。
常妃的贴身宫人因何倒戈相向,尽欢帝无需理会;厌胜之术为何施在万千宠爱的菀妃身上,尽欢帝更是不屑,不过可笑地相信鬼神之说,欲要一石二鸟而已,于自己似乎也找出了一个菀妃因何宾天的恰当理由。
古妃要趁着羊谷王觐见之期,浑水摸鱼除去障碍,只是有些操之过急——不过,尽欢帝可不介意稍费些心神,陪同演一场戏,因为这戏折子,原先便是中秋那夜尽欢帝亲手点下了,早晚,总是要出台的。
“爱卿所言甚是,无论那小人是谁,孤都不能再姑息了。”许是南宫惭面色过于奋不顾身,尽欢帝终于松了口,一厢从床榻上走下来,一厢对着门口说道:“来人呐,传禁卫军右统领北山溃至御书房。”
候在门外的禄公公嘴角泛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只随着旋即从房中走出的尽欢帝行了片刻,及至走过仍然跪伏在玉石台阶之上的群医,又在宽敞亮堂的路面上随驾了半晌,方才迈着细碎仓促的步子渐渐远离了出去,依旨寻那右统领去了。
尽欢帝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霾和顾自做出的沉痛,挪步进入御书房,妥妥帖帖坐了下来,而后勾起食指细细敲打着温润的镇石,念及常妃和必然会牵连在内的大皇子,眉心竟不自觉拢了起来:至今,生死两迷还是一个未解呢,大好的线索居然便要就此作古了。
朱红的窗格子半开着,轻风吹拂之下微微地前仰后合,房间外敞亮的蔚蓝天空便随之被切割成了不连续的图画,清清浅浅的白云丝丝缭绕在简单的蓝底上,尽是温暖可人的颜色。安静地看了片刻,竟觉得一条韵味悠长的香绳自唇口流入,顺着咽喉一路向下吊住了挑剔的胃,身体便像那饥饿已久的人突然餍足了一般,舒畅,是溢满身心的舒畅。
自然便是如此,人力无论何等精巧,都做不出那般澄澈清爽的颜色,铺不开平整无余的底画,更绘不出感染五官各脏的场景。
只是片刻,门外便有掷地有声的请安声传来,而后便是盔甲相击叩响的金铁之鸣,“禁卫军右统领北山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永存,福寿无疆。”
言毕拜在门口的将士昂起头来,不似文臣见驾双掌贴地,北山溃只双手抱拳单膝跪伏,沉重的头盔似乎没有分量一般紧扣在头顶,剑眉下熠熠生辉的星眸无所顾忌地定在了尽欢帝若有所思的脸上,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急召微臣,有何吩咐?”
尽欢帝亦是收回了安然望向窗外的眼神,不似方才的悬虚故弄,只简明地道:“方才菀妃抱恙,太医诊治后怀疑是有人在宫中实行巫蛊之术故而导致菀妃无端受害,你速速调集人马彻查后宫,务必将那行凶之人抓出来。”
北山溃闻言似乎有所顾虑,却只抱拳道了声:“微臣遵旨。”便欲起身领命离开,谁料刚走到门口,尽欢帝威仪的声音便紧紧跟了上来:“若有抗命者,作知情不报从旁协凶处理。”
北山溃至此方才出了一口气,刚刚的顾虑是因为有些担心后宫中有人财权通天,若是抵死拒绝搜捕,只怕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现下皇上已有了命令,那自己尽可以完全地彻查,不必担心将什么敏感人物牵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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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逝水仍在上书房温习着诗书,偶尔侧头看一看摇头晃脑的天钺便即转回眼神来,抹去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淡淡笑容,将手中红木的毛笔握得更紧:近些时日以来,监视自己的人似乎有所变化,隐匿身形的本领远远不如前者,昨日半夜醒来,细细巡视之下更是发现监视之人已然没了踪迹。
这怕不是好事,倒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夕宁静……
第三十七章 彻查(上)
北山溃领着数十人急急在后宫各殿四处勘察,却是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各位妃嫔皆是安然任得自己带人进殿,连相形之下有些刁蛮任性的古妃娘娘治下的牵凤宫都是顺风顺水,甚至是以着比它殿更为谦和的态度接受了突来的搜查,连缘由都不曾细问。
只是,眼见着日头已经当空许久,且西斜的趋势渐增,盘查却是半点成果也无,北山溃虽然面上仍是肃穆严谨,心中却开始生出了疑窦甚至,担忧。
是,北山溃完全相信后宫中有人施行巫蛊之术暗害了菀妃,因为尽欢帝言辞简明道出的事实中,牵涉到了一个人的猜测——虽然尽欢帝言及的是‘太医猜测’,但北山溃完全可以想到,那是位居首席的‘太医令’的猜测。
而那个人,那个南宫惭有的,是自己绝对可以坚信的谨慎,他奉行的,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信条,所以凡是出自那人之口的猜测,断然是空穴方才来风,且是已然与他枝叶相沾了的事件。
既是如此,那么自己,已经断然马虎不得了。
北山溃呼出一口气,暗自盘算了一下方才的行程,不由有些懊恼,于是回首问道:“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过?”
左右禁卫军立马有人回报:“启禀将军,只剩穗实宫了。”
“只剩,穗实宫——你确定?”北山溃至此方才微微拢起了眉心,虽然自己的印象中似乎也已经只剩了穗实宫,但还是不甘心般再度问道。
然而那人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属下确定。”
北山溃颔首,而后稍稍停下了原本一往无前的脚步:穗实宫,是常妃娘娘的住处,依着常妃娘娘那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要三思后行’的性子,巫蛊之术实在不像是会在那里找到源头的。但是南宫惭都已经主动言及了极易惹祸上身的猜测,自己若是彻查无果,生出这般猜测的人不知会被怎样迁怒指责,甚至无端获罪。
念及此,北山溃举目看了看已经展露檐角走兽的穗实宫,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焦躁。
“将军,要歇息片刻么?”左右见北山溃停下的脚步不见挪动,便出声问道。
“不,继续前进,皇命在身不言歇息。”北山溃冷了冷脸当即回话,竭力甩脱心中莫名的私念,而后迈开脚步一如往常般向着穗实宫快速移动。
数十披甲戴盔的将士跟从在后疾行了片刻,便已然在端庄严正的穗实宫殿门前停了下来。穗实宫可说是后宫之中最朴实的宫殿了,前朝遗留的装饰用品一一沿袭,连年来却甚少添置,连屋檐上的吻兽都有些脱了色。
而方才在后宫中来去无阻,得到无条件配合的禁卫军在此,却稍稍受了些阻遏。
北山溃领头刚走到殿门旁,还未来得及严明来意,一个绿衣宫人便事先有知般一脚迈出了门槛,低垂下眉眼不卑不亢地说道:“来人请止步,娘娘正在用午膳。”
与众不同的待遇,北山溃心头有些困惑,却只不动声色地双手伸出抱拳于胸前说道:“末将奉皇上之命彻查后宫,烦请告知常妃娘娘,行个方便,末将不会叨扰太久。”
那宫人闻言抬起头,眉眼柔顺,身形高挑,却是那夜在牵凤宫被古妃扣留的女子,只见她看了看北山溃,而后说道:“既是如此,那将军何不先行去他殿搜查呢?”
北山溃疑窦更生,不再理会纠缠不休的宫人,转而向着内里朗声说道:“末将已然搜查完其他宫殿,若是娘娘再行阻隔,末将便只好强行依命搜查了。”
那宫人闻言方才有些急了,身子一闪移到殿门正中,原本平贴在身侧的双手向外张开,而后不自觉间竟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你敢,你敢在穗实宫放肆?!”
“末将只是依旨行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北山溃丢下一句套话,而后索性展开身形从绿衣宫人身侧闪了过去,直接踏步进入了殿中,只抱拳道了声:“娘娘见谅。”便眯起眼眸迅速地开始四下里打量起来。
只点到即止般巡视了片刻,北山溃旋即回头定在了那宫人脸上,冷笑着问道:“你方才说娘娘在用午膳,是么?”
那宫人刚刚只觉一阵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