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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非鸾看似专心享乐,可眼角的余光总是不时地扫到颜傅处,看见他和自己的妃子相谈甚欢,甚至还殷勤地递上手帕。他再度勾了勾手指,唤了一旁的太监上前,然後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一会儿,那太监抱了一个竹筒子上来,然後恭腰在景非鸾身旁候著。
“在座的诸位爱妃与爱卿们,今夜难得相聚一堂,不如玩个游戏可好?”景非鸾说。
说到游戏两个字时,殿上的众人把心都提了起来,惶惶不安地看著他。
景非鸾依旧笑得灿烂,眼波横扫大殿一圈後道:“各位不必紧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娱乐而已,大家看到这筒子了麽?只要爱妃们这筒子里随意抽出一根竹签即可。”
他端起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下去:“筒子里只有一根短签,抽到的爱妃孤赏她黄金千两,但必须当众脱去衣裳,一件不留地继续陪诸位爱卿喝酒。”
这又是一场残忍至极的游戏,颜傅看著君王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便感觉到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如此昏庸无道的君主,可谓是百年难遇,他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那穿著藏青色宦官服的太监,拿著筒子在一个个嫔妃面前走过,那一只只颤抖的柔荑,一双双含泪的眼眸,都在无声的控诉著。
当那太监最後走到黄晓琴面前时,筒子里只剩下了一根竹签,她顿时面如死灰,因为其他妃子都抽到了长签。满殿的人们,只有颜傅看得清楚,刚才那太监走近之前,偷偷地将筒子里的竹签掉了包。
这根本是一场早已预谋的游戏,而且毫无公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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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傅倏地一下站起来,怒瞪著皮笑肉不笑的景非鸾,刚想要开口,却不料身旁的黄晓琴也站起来,然後将筒子里的竹签抽了出来。其他妃子抽到的竹签都有筷子般长,只有她手上那支比食指还短上些许。
“大人……”黄晓琴苦笑了下,红著眼眶道压低声音说:“这是命也,劫也,请不要为了妾身开罪大王,您是好人,他日定有好报。”
“爱妃,愿赌可要服输才行。”景非鸾依旧似笑非笑。
黄晓琴不愧为忠良之後,如此难堪的场面她也毫不怯场,昂首挺胸走到殿中央,然後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靥。
“一朝遁入宫巍中,几许辗转草木深,戚戚叹,雨纷纷,犹记明月又几轮,不知墙外是何昔。”黄晓琴带著笑念道。
语刚落,欲断肠,只见她一头撞向那雕著图腾的殿柱上,霎时,便犹如凋零的繁花坠落,那能光滑明亮的大理石上,倒映出她被染成殷红的容颜。
“不!”颜傅也冲到了殿前,但还是来不及拉住她。
“死了?”景非鸾问。
刚才递筒子的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在她鼻下探了探,说道:“回大王,琴妃已经仙逝了……”
不少妃子还在捂嘴尖叫,或是一脸愕然的武将,只有景非鸾摇头叹息:“原来是个才女,可惜呀可惜了,来人,传孤旨意按国礼好好厚葬。”
颜傅撇过头去,握紧拳头的手指关节泛白,不愿意再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景非鸾,你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刚被打断的乐声再次响起,只是可以吹奏出来的欢乐声,隐隐透著说不出的哀怨和无奈。
今夜过後,景非鸾的名声又再低落了些,民间之前都流传他喜好男色,今後又多了一样传闻,就是他憎恨女人。
而黄将军在知道女儿的壮举後,七旬老人气得吐血而亡,被称为琴妃的黄晓琴,因刚烈的性情和死前留下一首诗词而流芳後世,这首悲愤的诗被後人称为《宫门赋》。
这些已是後事,而今夜参加宴会的武将们,君王命他们在宫中留宿。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而景非鸾还不是真醉还是假醉,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硬是要让前阵子刚选进宫中还未册封的美人给武将们侍寝。
看著那兰质惠心的女子血溅当场,让颜傅想起了自己性格也是如此刚烈的妻子,总感觉到心中憋著一股怨气,不知不觉喝多了几杯,然後一口回绝了景非鸾的“好意”。
跟著太监来到偏宫的厢房,发现四周环境清雅,也罢,他连外衣也不除,只脱了鞋子躺到床上,打算合眼养神,等天亮以後立即出宫。
“殿下,请早点歇息。”炎毅说。
正倚在床榻上的景非鸾没看他,良久才冒出一句话来:“今天是初几?”
“十五。”炎毅答。
景非鸾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後命人更衣出殿。炎毅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後,两人走过养和殿迂回的长廊,再走下层层相连的石阶,来到後花园一处容树下。青石围成的圃,一棵茂盛的大树屹立中央,借月浓密的树桠,抬头能看到点点白光。
景非鸾跪在花圃前,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深深地凝视著那健壮的树干。
“母後,孤来看你了。”景非鸾站起身後仰头说。
晚风凄凄,此时的景非鸾,哪还见不久前的狂妄,他坐在花圃上,用手一根根地把杂草拔去。那狭长的凤眼里,已失去了往日的风情,剩下化不开的忧伤,和缕缕道不轻的思念和哀怨。
炎毅在一旁看得难受,忍不住说:“殿下,夜里风大,还是早点回寝宫吧。”
景非鸾摇摇头,说:“你先退下吧,孤想要陪陪母後。”
炎毅只能遵命,无声无息的离去。
“母後,儿臣已经厌倦了,若有朝一日这江山断送在儿臣的手中,母後你会怪罪儿臣吗?”景非鸾喃喃自语地问。
他曾经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必亲自手刃那两个奸臣,夺回失去的尊严和权力。可这件事他在四年前就已经完成了,如今却发现,心中的恨意无法消除,他像是被诅咒的怨魂,永生永世无法得到安息。
只要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没人知道,他有多憎恨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然而,这一切里也包括他自己。
颜傅起了个大早急忙出宫,他匆匆赶回府邸中,府中的下人全是景非鸾赏赐的,除了那个由故乡带来的管家。已对这个王朝和君主彻底失望,吩咐管家只收拾一些盘缠和衣裳,然後随他一起上路。
打算星夜兼程赶回乡,带上家人一起找个清净的地方落脚,再开个茶栈做闲云野鹤。即使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地,颜傅也认命了,要怪只怪自己生不逢时,偏偏遇到那麽一个昏君。
年迈的管家只是楞了下,便照了他的吩咐行事,官场如战场,少爷这样做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一人一个包袱,外加一匹骏马,所带的东西和他们来时那麽少,只是那时的满腔热诚,到了今日只剩下惆怅和茫然。天刚蒙蒙亮,马蹄踏在街道上格外响亮,想不到这时辰除了他们,还有迎面而来的马车。
在相互经过时,马车的窗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撩了起来,一名女子探出头来,清丽的容颜上写满震惊。
“夫君?”马车上的女子惊讶地唤。
石板道,青砖墙,灰瓦檐,就这样定格在这一刻。颜傅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张熟悉无比的脸,顿时拉紧了马僵,一个青衣孩童也探出了头,惊喜又兴奋地大喊爹爹。
“娘子,倪儿…你们怎麽会来都城?”颜傅立刻下马问。
此时一个穿著宦官服的太监从马车後走出来,尊敬地躬腰道:“奉大王旨意,颜侍郎上任这段日子以来,刻苦勤勉废寝忘食,大王不忍心见到大人日夜操劳,却独居都城无亲人陪伴,特命奴才前往夷州,将夫人和小少爷接来,以解大人後顾之忧。”
听太监念完这一长串话,颜傅原本见到亲人的喜悦顿时消散,只剩下一片无言的苍白。
从此他的後顾之忧,便紧紧地捏在了景非鸾的手心里。
金銮殿上,早朝从每日改成了三日,如今又改成了五日一次,若不是是集体大臣跪殿上柬,恐怕又会被推迟为十日一次。即使这样,每当上朝时景非鸾仍哈欠连连,经常听著大臣们的上奏便睡了过去。
“大王。”在王位旁的太监轻唤道。
景非鸾慢慢地张开了眼皮,便看到满朝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