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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记得的,是那温暖的怀抱,有一双手总是厌不其烦的在他膝盖上揉搓,有一把声音总在耳边不停的念叨。话语说多了,一开始是唠叨,但经过重复再重复的诉说後,便慢慢成了真理。
在那绝望而黑暗的陷阱里,景非鸾竟开始渐渐相信,相信自己会得到救赎。
於是紧紧抱著他,仿佛抱著最後一丝希望般。
再睁开眼,望到是红色的帘帐,闻到的是悦人的檀香,身子陷入柔软的被褥里,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已。梦醒,他又回到了奢华的宫殿中,不光是在陷阱里的那几天,就连出宫後的事也如梦一场。
原来,三日不过眨眼间,跨过去了便是坎,跨不过,便是劫。
原来,一心想玷污颜傅的他,却反而被其净化。
红色的龙凤香烛,红色的纸剪双喜字,红色的头冠礼服,一切都红得哀伤,红得那麽轰轰烈烈。按炎国礼数,男子之间成亲,为夫者头叉金簪,表示顶天立地,为妻者手执锦帕,意喻荣辱与共。
成亲并不是出自景非暮本意,对他来说甚至是忍辱负重,他做好了一切面对嘲笑的准备,可却万万没想到,执著锦帕的人竟不是自己。
新房内,那人支撑著头,将本应该交杯的酒独自喝光,烛光将他深沈的眼眉映得明明昧昧,难以猜到他在想著什麽。朱红色绣著鸳鸯的手帕,静静的躺在桌上,证明著这个自我又霸道的男人,已经成为他的妻子。
景非暮尴尬的坐在床边,有点难以适应这种沈默,见他起身,便自觉的褪去衣裳,却没想到正在解腰带的手被他握住。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安歇吧。”郝赫躺到床上抱著他说。
“呃……”景非暮应了声,却在心里松了口气。
男人之间的情事,他实在难以接受,每次和郝赫同床,也都是抱著交易的心态,尽量说服自己只是一场买卖。
“我明天要去办点事。”郝赫突然说。
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颈後,景非暮僵了下,不自然地问:“什麽事?”
“以後你就知道了。”郝赫显然不愿意告诉他。
刚才算他自讨没趣,景非暮扯下他的手,身子又往床里面移了点儿,然後继续背对著他合起眼。反正这个男人,深沈到他永远不会懂,索性就随他自便。
看著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的床榻,郝赫原本想将他拽回怀里,可伸到半路的手最後无力垂下。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想对景非暮说生病要按时服药,不要因为怕苦而耽误了病情。想对他说今日是他的生辰,想对他说要照顾好自己。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牵挂和嘱咐,可他刻意疏远的样子无法让他说得出口。
反正这个人终有一天会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那时即使他已不在,这点小事自然有人提醒著。而背对著他的景非暮,自然无法看到郝赫眼里那深深的眷恋,还有重重的哀愁。
龙凤烛终於燃尽,最後一滴淌下的,不知道是谁的血泪。
秋天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这时在炎国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菊花的影子,菊花原本并不少有,可是,白菊却异常珍稀。而眼前,整个凉亭外开满了白色的菊花,粲粲白绸裙,亭亭白玉肤,纯洁而娇贵的铺满了一地。
景非鸾坐在对面,从容不迫的喝著酒,印象中他好象很少束过发,就连上朝时也是,任由三千青丝不羁的披在腰间。
自上次脱险後,两人还是第一次相见,明明还在王宫中,身份地位都没变,可颜傅总觉得哪儿不一样了。
“先生,孤今日邀你赏花,其实是有件事和你说。”景非鸾替他倒了杯酒,又想了想,才开口:“孤决定撤回将你纳为王族死士一事,你意如何?”
“殿下,这是为何?”颜傅心里一紧。
“没什麽,孤只是觉得你不合适,当然,除了这事外其他的一切如常。”景非鸾说。
看著他淡淡的表情,他又放心了点,但也还是一头雾水。思来想去,答案不外乎两个,一是景非鸾开始提防他,二是景非鸾已经对他不再感兴趣,颜傅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景非鸾仿佛猜到他在想什麽,无所谓的笑了笑,说:“还有,倪儿就暂时留在宫里吧,孤对这孩子喜爱得紧,不过,你可以随时接他出宫去。”
“谢殿下。”颜傅听完,又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半天下来,他总是不著痕迹的观察著景非鸾,见他不时带著淡笑,依旧像过去那般悠闲自在,倒也看不出什麽端倪。可颜傅心里都在想著那两个可能,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的赏花,可却不难看出其实是心不在焉。
“放心吧,孤还是喜欢你的,只是……”景非鸾挨近了点,手放到了他大腿上:“只是现在游戏已经变成了一场赌局,你希望孤赢麽?”
他说得云里雾里,颜傅再聪明也猜不出真意,轻咳了声,伸手抚了下衣摆,顺便将那只多余的手也扫了下去,却感到心里安稳不少。
景非鸾坏笑了下,便又转过头去看那开得正豔的花儿,小小一朵长得密密麻麻的,白得纯粹又简雅,顺著天意在这个世间而怒放。这场赌局亦如此,纯粹的只想得到一个结果,只是他赌的不是天意,而是人心。
可他知道,人心,有时往往比天意更难测。
从宫里回到府上时,已经是日渐黄昏,颜傅坐在书房,却发现满脑子都是那些比花还娇豔的笑脸,捧著书久久却没看进一个字。
甩了甩头,磨墨执笔,像画一幅亡妻的像,可脑中的印象却模糊不清。那些他曾最爱的柳叶眉,圆杏眼,却无法在笔下落成,倒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清晰得犹在眼前。
叹气,带著愧疚写下一首悼亡词。
秋时芳菲尽,惟有白菊香;凄迷杯中泪,化作相思酒。一饮欲断肠,问卿何处寻;寒夜清雨後,悠悠魂梦杳。
忽然,敲门声传来,颜傅放下笔问:“什麽事?”
“少爷,宫里来了人传话,请您立刻进宫一趟。”老管家微驼的身影映在门上。
当下,他只想到是出事了,景非鸾虽任性,但这样急促的催他进宫还是头一次。他便起身立刻出房,到马厩牵了匹最快的马儿,扬鞭朝王宫的方向奔去,方才那点儿悲情抛到了九天之外。
第十八章
果然如颜傅所料,只见宫中戒备森严许多,他一问,才知道大王遇刺了。心里咯!了下,他几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养和殿,看到殿外聚集著一大堆太医和侍卫,所有人皆是一脸的沈重,他便失了礼数,拨开人群直接闯进去。
深红色的床帘下,景非鸾裸著上身挨在枕上,一名太医正在处理他手臂上的伤口。见到颜傅喘著气冲进来,还在一旁的侍卫立刻拨刀相向,他蹙著眉摆了下手,然後绽出一个笑脸。
“孤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景非鸾说。
颜傅走近一看,那伤口虽然不深,但也绝称不上小,白皙的手臂上横著一道巴掌长的刀伤,怎麽看怎麽碍眼。直到太医包扎完了,景非鸾忍著痛穿回衣裳,又吩咐其他人全部退下,才有点凝重的看著颜傅。
“孤会传你进宫,其实是有别的事,那刺客当场被抓获,孤希望你去见一见他。”景非鸾说。
颜傅楞了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景非鸾也不解释,只是起身道:“走吧。”
一路在宫里左转右拐,总算来到离宫殿群比较远的侍卫堂外,还未曾进门,便听到阵阵闷响和呻吟声,景非鸾立刻加快了脚步。
“住手!”景非鸾推开门,便看到刺客已被绑在柱上。
那人浑身上下布满伤口,显然被用过了刑,他眯起了眼睛,看著正拿著鞭子的炎毅以及两个侍卫:“好大的胆子!孤有吩咐过你们动刑吗?”
“大王,属下该死。”那两个侍卫立刻跪下,唯有炎毅恨恨的瞪著那刺客,手上的鞭子依旧握得死死的。
尚不知道景非鸾叫他来是何意,颜傅便听到他说:“下去,自己到吏部领二十鞭子。”
那两名侍卫匆匆退去,炎毅还是没动,只沈声说:“属下审问完这刺客後随大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