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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也—样,门一敲就开了,开门的居然真的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最少在二十年前是个漂亮故小女孩。
开门的居然是个老板娘。
(三〕陆小凤傻了。
这一次他倒不是被老板娘吓傻了,而是被这间石头屋子里的情况吓傻了。
无论谁看见里面的情况,都会像傻瓜一样楞佐。
陆小凤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小王八蛋。
想不到现在这个小王八蛋却像大爷—样,大马金刀的箕踞在—张胡床上,左手接着一个的脑袋,右手也接着一个的脑袋。
陆小凤作梦也想不到这两个人的脑袋会被这个小叫化子按在乎底下。
这两个人赫然竟是财雄势大的抄大户,和昔年名动江湖的三手仙姑许扒。
怪事还不只这一件。
更奇怪的是,棺材店的老板赵瞎子、杂货店老板王大眼许老太,和被滴的王姬宫素素也全在这里,也全都和沙大户一样,做了小叫化的阶下囚。
陆小凤不但把四条眉毛皱了起来,如果他有八条眉毛也一定全都皱起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想不通。
这件事其实是很简单的。
小叫化只笑,不开口,说话的是老板娘:“柳乘风不但是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他死得太冤枉,我们也和你一样,想找出杀他的凶手,为他复仇。”
她说的“我们”显然就是宫萍、小叫化和她自己。
其余的这些人当然就是被他们认为非常可疑的凶手。
至少其中有—个是凶手。
“沙大户、赵瞎子、许老太、宫素家人和我这个不争气的老公,都可能是杀死柳乘风的人。”老板娘对陆小凤说:“今天你在沙大户的床上看到我,就因为我一直都想把他捉来问个清楚。”
她叹了口气:“我相信你一定也明白,要捉到沙大户这种人,只有先上他的床。”
陆小凤本来是一点都不明白的,直到现在,才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了。
小叫化也开了口:“只要一上床,万事都风凉,连沙大户都上了当,何况这个老王八蛋?”
他指了指宫素素和许扒。
“我对付这两个老太婆的情况虽然有点不一样,多多少少还是用了一点美男计。”
陆小凤笑了。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就已经笑不出,因为他忽然发现,有两件致命的武器已经往他身上两处要害打了过来,一样是老板娘的手,一样是宫萍的脚。
老板娘十指纤纤,十指尖尖,每个指甲上都套着一种用薄铜打成的指套,锋利如剑。
宫萍的脚上,穿的是箭靴,一脚踢出,碎石如粉。
这两种力气都是女子独用的,就好像某些女人的心一样,又毒又狠,又难猜测。
陆小凤如果不是陆小凤,这一次大概就死定了。
—陆小凤如果不是陆小凤,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死了,等到今天,他至少已经死了三百七十八次。
有很多人甚至认为陆小凤是死不了的。
直到很久以后陆小凤还说:“老实说,我这一生经过的危险实在不少,有很多次的确是差一点就完蛋了,可是最危险的一次,还是那一次。
他说:“因为那时候我实在没想到宫萍和老板娘会杀我,更没有想到她们的出手居然那么狠毒。”
陆小凤说:“如果现在你要我在江湖中例举几个武功最高最可怕的女人,我还是会把她们两个人算里面,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江湖中能胜过她们的女人实在不多。”
他说的是真话。
那一次能够逃过那两招致命的攻击,的确险过剃头。
那一次比陆小凤更吃惊的是老板娘。
她的功夫是经过苦练的,为了练功夫,她的手心和脚心都磨出了老茧。
为了要漂亮,更让男人喜欢,她又花了很大的功夫把这些老茧用药水泡掉。
她真吃了不少苦,所以她对自己的出手很有信心,虽然她也知道陆小凤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却还是对自己很有把握。
可是她立刻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她这一击,本来是要去抓陆小凤的腰眼,用她手指上五个薄如利刃的指套,去抓陆小凤的笑腰穴。
她抓到的却是宫萍的裤腰。
陆小凤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忽然一下子就穿到五、六尺外去了。宫萍的裤腰已被撕裂,露出了一双腿。
一双修长结实充满了弹力的腿。
一双男人只要看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的腿。
陆小凤看过这双腿。
在赵瞎子那个棺材铺的后院里,在那一条飞扬的紫色长裙下,他看见的就是这双腿,绝对错不了。
他看呆了。
每一个男人忽然间看到这么样一双腿,忽然从一条撕裂的裤子里露出来的时候,都会看得发一下呆的,只不过陆小凤这一次发呆的原因,和世界上其他大多数别的男人都有一点不一样,这一次他看得呆住,只因为他在和宫萍真正认识之后,就没有想到过那个总想杀他的紫裙老姬长裙下露出来的腿,竟然会是宫萍的。
情感有时候就是你眼罩,常常都会把一个人的眼睛罩住,当然看不见他本来应该看见的事。
幸好现在他看见了,不幸的也是现在看见了。
在幸与不幸之间,往往是一段空白。
空白的时候,就会发呆。
发呆的时候,就是别人的机会。
忽然间,所有不该动的人,全都动了,明明已经被制佐的沙大户、赵瞎子、王大眼、宫索索、许扒,居然在这一刹那之间全都动了,而且动得极快、极准、极狠。
这种快准与狠,都不是一个生长在这种荒僻小镇上的人所能够做得到的。
一个人的出手,如果能够达到这么快、这么准、这么狠的程度,那么这个人无论在任何一种标准下,都无疑可以列名在江湖中五十高手之林。
“五十”这个数字好像已经很多了,可是如果你算一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混迹在江湖,有多少人想在江湖中挣扎奋斗成名,能够成名的人又有多少。
在江湖中,每天每夜每时刻,有多少人为了求生求名而做生死之决战,也不知有多少人败,有多少人死,有多少人胜。
如果你能想到这一点,那么你就知道生死存亡胜败,是系于多么微妙的一刹那间。
就在这一刹那间,陆小凤倒了下去。
无论任何人在同一刹那间受到这么多绝顶高手蓄意已久的全力攻击,如果还能够不倒下去,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会倒下去的人了。
对于一个在江湖中混了很多年,成名也有很多年,交友不知其数,结仇也不知道有多少的人来说,倒下去的意思就是死。
陆小凤怎么会死?
没有人相信陆小凤会死,就算有人亲眼看见有个人拿着一把刀砍在他的脖子上,也不相信这个死不了的陆小凤就会这么一命归西。
可是陆小凤这一次居然真的就这么一命归西。
这是怎么样一回事情呢?
第二部 西门吹雪
他的掌中纵然无剑也无妨,因为他的人已与剑溶为一体,只要他的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
第一章 巴山夜雨话神剑
春夜、春雨、巴山。
春夜的夜雨总是令人愁,尤其是在巴山,落寞的山岭,倾斜的石径,泼墨般的苔痕,多少前辈名侠的凄惨往事都已被埋葬在苔痕下,多少春花尚未发,就已化作春泥。
春泥上有一行脚印,昨夜雨停后才留下的脚印。
今夜又有雨。
在苍茫的烟云夜雨间,在石径的尽头处,有一座道观,香火久绝,人迹亦绝,昔年的冲雷剑气,如今也已不知有多久未曾再见。
自从昔年以“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名动天下的巴山剑客顾道人飘然隐去、不知仙足之后,他的子弟们也已四散。
这个曾经被醉心于剑的年轻人们奉为圣地的道观,也已渐渐荒凉没落,所剩下的,唯有一些神话般的传说,和苔上的一道剑痕空留凭吊而已。
可是近两年来,每当风清月白的夜晚,附近的樵户猎人们,往往可以看到道观里仿佛又缥缥缈缈的亮起一盏弧灯。
有灯,就有人。
是什么人又回到这里来了?为什么?
今宵夜雨,弧灯又亮起。一个人独坐在灯下,既不是巴山门下的子弟,也不是道人。
在这个寂寞无人的荒山道观里独居已两年的,居然是个和尚。
一个经常都可以几天不吃饭、几个月不洗澡的拉遏和尚。
这个和尚有时甚至可以经年不说话。
就在这个晚上,这个道观里居然又有两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