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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忽然要去北京?”古恒似乎也很惊讶。
是啊,他为什么忽然要去北京?明远难得地笑了笑,那一刹那间仿佛有春风拂过他的脸颊,笑意自嘴角缓缓蔓延到眼底深处,那一瞬间,我的明远仿佛又回来了。
“过几天是我姑姑生日,我想去北京老家看一看……”
晴天霹雳!这孩子干啥不好,怎么忽然会产生这种怪想法,好端端的去啥北京啊。他这一到北京,不是什么事儿都给揭穿了吗?连姑姑都成了假的,到时候他怎么承受得住?这万一要是心理再扭曲什么的,我要怎么才能给他掰过来!
“哎,你不走啊?”古恒仿佛忽然才发现我还在一旁站着,疑惑地问。明远也抬头看我,目光晦涩不明,看不清也看不透。
我把钱往桌上一放,抓起包就往外跑。
整整一晚上我都在考虑这个严重的问题,到底要怎样才能阻止明远去北京呢?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直想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明远的性格我很清楚,认死理,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要照这么下去,我一生气,索性就把所有的事情给坦白了!
但我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到时候我要怎么解释自己的由来,难道把章老头也给供出来?然后说他是个神二代,来人世间体验生活,等结束了他再回天界好好地当他的太子爷……不是我说,怎么听怎么跟写小说似的……
那明远要是知道他不过是我的任务,指不定心理更扭曲呢。
于是第二天大早,我顶着俩熊猫眼就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临走前给廖妈妈留了信,说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虽然晓得她会担心,可我实在不能跟她说实话。要不,廖妈妈一生气,说不定真对明远产生什么误会,私底下打压就不好了。
我发誓,我只在明远面前提过一次北京的地址,那还是有一回刘江无意中问起时我敷衍回话的,可没想到那孩子记性会那么好,这都多少年来还念念不忘。
幸好离北京不远,做了近十个小时的火车后,我就顺利地抵达了首都。尔后,又迅速在和平巷路口找了个地方住下。我特意寻了个视线好的房间,开了窗户,正好把附近几条路上的情况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管明远从哪里过来,都会落入我的视线。
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一天,果然就被我给等到了。
这么冷的天气,明远就穿了件薄薄的毛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慢悠悠地朝巷子方向走。他应该是头一回来这里,一边走还一边朝四周看,好像要把附近的所有景致全部记在脑子里。
我赶紧关上窗户往下冲,等快到路口的时候又停下来整整衣服,平复一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刚刚从巷子里走出来一般。
一转弯,果然就瞧见了十步开外的明远,他眼睛还在朝左右看,一时没注意到我。
“嘿,金明远!”我尽量自然地跟他打招呼,笑容满脸,又惊又喜的样子,“刚刚就觉得好像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怎么来北京了?”
明远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仿佛有意外,又似乎是重重地释然,更多的我却读不懂。他会不会知道了什么,我是说——他会不会觉得我还对他死心不改,千里迢迢赶到北京来堵他。
“我…老家在这里。”我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抢先解释道:“我姥姥家就在巷子里,所以过来看看。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这边都是老房子,没什么看头。”
明远微微低头,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了起来,“我…以前有个亲戚住这里,过来看看。也许还有人认识她的。”我注意到他的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好像在强制压抑着什么。是不是我出现得太突然了?
“不会不会!”我话一说出口就恨不得掐自己一把,这张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于是赶紧又补充道:“我是说,这里虽然是老房子,不过住户都是新搬过来的,十有**都不认识这里的老住户。你要找谁?不如我帮你去问问我姥姥,说不定她认识。”
“你怎么知道我亲戚是很多年以前住这里的?”他问,还是没抬头,声音有些怪怪的。
我怎么又犯傻了呢?被他一句话就问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你真没说错,”他抬起头来,脸上出乎意料地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还是很久以前在这里住过。嗯,她走的时候是81年,那会儿你也许还没出生呢。她的名字叫——钟慧慧。”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我的名字,而我的心也跟着他的声音一颤一颤。
巷子口很安静,有冷风从里头灌出来,吹得我的头发飞起来,卷在他的脸上。
我赶紧将头发正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回头我帮你问问我姥姥,她一定知道。”
他“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什么没有提出要亲自去问姥姥的话。我也终于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防止他继续往里走,我又赶紧问道:“对了,你住哪里?”
明远朝巷子里瞄了一眼,然后又看看我。
也许太急切了,我想,他千里迢迢地赶到北京,再怎么着也会想要去我曾经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可问题是,要是露马脚了怎么办?
“你…要进去看?”我迟疑了一会儿,问,身子侧开,有些不安地让出一半的路来。
明远在原地沉默了好几秒,终于摇头,整个人好像忽然放松了似的,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算了,以前她从来不带我来,也许,她并不希望我来这里找她。”
既然都想通了,又何必还逃学出来跑一趟,害得我也跟着奔波了一回。这娃儿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什么时候回去?”明远忽然问,不等我会话,又继续道:“到时候我们一起。”
“……”
我想,我也许应该觉得很高兴,我终于可以接近他,之后的阻止计划也可以慢慢展开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呢。
传说中的金明远同学不是应该高傲冷漠很不容易接近的吗?他不是应该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怎么好像一切都乱了套了……
三十九
第二天我按照明远说好的地址去找他,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讲给他听。关于慧慧以前在和平巷的往事,关于金家的那些亲人们。明远听得很认真,整个过程中他甚至没有打断过我一句,表情欣慰而淡然。
我的心情有些微妙,毕竟说谎是一件挺心虚的事,更何况,我面前还是明远。从他十岁开始,我就已经很少能骗到他了。
因为临近期中考,明远说得尽快赶回去,于是我们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正赶上周末,火车上人特别多,我们俩都是硬座,难免有些拥挤,原本两人座的位子上活生生地挤了仨,别提多难受了。
我附身的刘晓晓身体差,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有些晕乎,不一会儿脑袋就死沉死沉,一倒头就睡了。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乘务员喊着下车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全倒在明远的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腿,手勾着他的裤脚,嘴角湿湿的,一摸,哈喇子不知什么时候淌了下来,把他膝盖处淌湿了一大块。
丢人!我心虚地去摸怀里的手帕,才刚动一动,上方那人拍了下我的脑袋,紧接着低低的喃语,“别乱动,还没到呢。”
我顿时像被人点了穴一般怔在原地,心情很怪。头顶上的那个人明明是曾经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人儿,现在却成了个高大的伟岸男子,而我却成了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病秧子。这样的我,要怎样去阻止他要做的事?
更重要的是,我对他这几年到底如何渡过的一无所知,我甚至不明白他的所想所思,他在做些什么,我也完全看不出有一天他会变成章老头口中的那个冲动而肆意的杀人犯。
我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阵,尔后终于又撑不住,眼睛一闭,又倒下了。
到省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膝盖上的那处口水渍愈加明显,我脸上都快烧起来,可明远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似的,若无其事地提着两人的行李迈开大步走在了前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赶紧追。
我们在学校后门的小街上吃了早饭,罢了明远一直送我到宿舍门口。我低头道谢,接过行李包刚准备往宿舍楼里走,忽然又听到他在身后道:“你要是没地方自习,就去三栋教学楼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