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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小船到了一艘大船之前。
那艘大船上面并无标志,更没有荣公子大船的奢华,可众人到了那大船下时,只感觉心惊肉跳,背脊发凉。
那艘大船上上下下,不知立了多少黑衣男子,单刀在腰,神色冷然肃穆,各个如同长枪插地,动也不动。
那艘大船上,竟有如军船,剑拔弩张,直如开战。
虽无人说话,可只凭这种肃杀的威势,就足以让登船之人胆战心惊。
这是秦淮河上,怎么会突然出现恁地声势的大船?就算是纵横长江的排教,驰骋黄河的青帮,傲笑海口的捧火会,虽是势力磅礴,但也绝不敢在堂堂应天府,南京城的秦淮河上摆出这般的阵仗。
若是如此,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究竟是何人在此,竟有这般的声势?
众公子脸色发青,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骇然,依次被带上甲板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宽敞的甲板之上,只有一张座椅。座椅并不奢华,但极为宽阔高大,众人壮着胆子望去,心头狂跳,只见一只猛虎伏在椅背,正张开血盆大口,冷望着众人。
那猛虎虽没咆哮,但众人陡然在船上见到此物,也是骇得双腿发软。
但定睛一看,众人又都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不过是个猛虎的头颅。猛虎连皮带头剥下,铺在那宽敞高大的椅子上。
那是一张白虎皮,不带一丝杂色。
众公子都识货,知道黄章黑纹的老虎易找,但如此纯白的虎皮,他们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只是这张虎皮,恐怕就是万金难求。
椅子上坐着一人,面向河面,背对众人,让人只看到他的黑发如墨,却看不到他的面容。他虽是坐在椅子上,众人还能感觉到他身形剽悍,威严无限。
那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手掌宽阔有力,尾甲极长,染着一种血紫之色。暗夜中,那指甲泛着亮光,满是肃杀肃然之意。
领路的黑衣人早单膝跪倒道:“启禀王爷,人已带到。”
众人心头狂跳,荣公子等人更是骇得几乎晕了过去,从未想到过,找他们来的竟是个王爷。
大明功臣中被封王的极少,当年朱元璋之时,勋臣只有六人被封王,分别是徐达、常遇春、李文忠、汤和、邓愈和沐英。这六人为朱元璋征战天下、打下大明江山立下赫赫功勋,但这六人也不过是死后才被追封为王。
而被朱元璋真正封王的,就是朱元璋的二十四个儿子。朱元璋死后,四子燕王——也就是如今的永乐大帝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后登基,只封了两个儿子为王,一是封次子朱高煦为汉王,一是封三子朱高燧为赵王。
看椅子上那人黑发油亮,不带半分白发,显然年纪尚轻。既然如此,那人肯定不会是永乐大帝的兄弟,而是当朝天子的儿子。
可那人是汉王还是赵王,众公子不得而知。
那王爷还是看着指甲,缓缓说道:“方才和我比着赠金的都有哪几个呢?”那声音喑哑低沉,有着难言的萧冷之意。
荣公子等人如五雷轰顶,早面无人色。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要捧田思思为花后的不是旁人,正是眼前这个威严无限的王爷。
他们这次,只怕惹了滔天大祸!
荣公子等人早就骇得说不出来话了,那王爷轻淡道:“松江府的荣公子,景德镇的贝公子,华州的雷公子,一掷千金,果然好威风。就算是本王,都不免相形见绌……这么威风的人物,本王若是错过,岂不遗憾?”
荣公子等人大汗如雨,方才只恐不出风头,这会只想找个洞躲起来。得罪了王爷,不要说他们三个,就算他们的家族,恐怕都是难以幸免。别看他们家大业大,但凭这王爷的威势,要把他们家族连根拔起,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王爷还在摆弄着指甲,又道:“还有个江公子……”
江南飞虽是心惊,但在众公子中反倒是最镇静的一个,“王爷,小人江南飞。我等……”
他话还未说完,旁边一人厉喝道:“住口,王爷面前,焉有你说话的地方!” 那人声如雷霆,一声断喝,真如天神一般。
那人就在那王爷身侧不远。王爷在座,旁人骇然王爷的威名、白虎的奇异、大船的刀兵之气,竟没有留意那人。但那人站出来之际,众人又惊诧此人的魁梧壮硕,铁一般的肌肉。
江南飞脸色惨白,也被骇得无法言语。
那王爷摆摆手道:“让他说下去。”
那声如雷霆之人闻言,立即退后一步,站在王爷影子之内。他虽火暴的脾气,可在王爷面前,却温顺的有如绵羊。
江南飞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不能不搏道:“王爷,我等真不知道王爷驾到,不然给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
那王爷轻淡道:“你们不知道本王在此,难道秋长风也不知道吗?”
众人一怔,均是望向一旁默然的秋长风。秋长风听那王爷提及,上前拱手施礼道:“锦衣卫千户秋长风参见汉王殿下。”
众人一惊,这才知道眼前这王爷,就是二皇子——汉王朱高煦,心中更是忐忑。他们都知道三皇子虽也跋扈,但毕竟不如二皇子狠辣。听闻汉王为求太子一位,甚至不惜对太子下手,他们撞在汉王之手,焉能有好结果?
那声如霹雳之人喝道:“大胆秋长风,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见了王爷,怎敢不跪?”
这次就算汉王都没有再说什么,秦淮河上晚风吹拂,带着股萧瑟的冷意。
秋长风竟还笔直立在那里,冷静回道:“王爷既知道卑职为锦衣卫,就应该知道,圣上立旨,锦衣卫上下……只跪一人,那就是天子。汉王虽威,却绝非天子,卑职不敢坏了礼数,亦不敢因为这一跪,让汉王坏了纲常。”
话音落地,众人肃然。
汉王那闪烁着紫光的指甲像要凝住,河面上,竟如结冰般的冷。
那一刻,众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秋长风。
不知许久,汉王这才转过背椅,终于露出了真容。他宽额高头,脸如红铜,颌下胡须黝黑光亮,可还亮不过一双眼眸中的寒光。
汉王目光锋冷,秋长风神色坦然,二人目光相对片刻,汉王冷漠道:“本王听说你不错。”
秋长风不解汉王的意思,沉默无言,可他明白汉王方才为何刻意让手下逼他下跪,汉王要夺太子之位,进而做天子,因此要对锦衣卫立威。
汉王又道:“本王也听说,五军都督府和内阁派的人也斗不过你,纪纲对你很信任,甚至上师都看中了你,派你做事。云梦公主你都敢得罪,你最近可说是出尽了风头。”他竟然对秋长风最近的事情很是了解。
秋长风道:“国有国法,卑职依法行事罢了。”
汉王嘴角有分轻蔑的笑,“依法行事?本王只知道,出风头的人活得都不长久。”
荣公子等人见汉王转了目标,本松了口气,可这时汗水突然又淌了下来。因为汉王目光转动,又落在了荣公子等人的身上,轻描淡写道:“松江府的荣华富等人阴谋造反,勾结贼党,推下去……砍了!”
第十一章 红粉
夜深沉。船上静得惊人。
有明月,似乎也惊凛汉王的杀气,收敛了光辉,钻到轻云之中。
直到有人上前将荣公子四人按住,荣公子等人才如梦方醒,惨然叫道:“王爷,小人没有造反,小人没有勾结乱党呀。请王爷明察……王爷明察!”
上前的黑衣人根本不听荣公子等人的哀求,拖死狗一样的将荣公子等人拖下去,踢倒在地,单刀扬起,寒光闪烁……
雷公子双眼泛白,裤裆一阵恶臭,贝子尹身子抖得和他的扇子一样,荣公子面色已如死人,江南飞虽还能比死人好一些,可也不过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秦淮河风月韵事,竟然转变成一场血腥屠戮,他们出些风头,却引出杀身之祸。
汉王说要砍人,就和早上问好一样随便,可目光却如锥子般钉在秋长风身上。见秋长风还是无动于衷,汉王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道:“荣华富他们并没有造反。”
秋长风“哦”了一声,竟没有说什么。
汉王又道:“本王也根本没有证据说明他们勾结乱党。”
秋长风神色居然还很平静。
汉王目光森冷,嘴角带着戏弄的笑容道:“可本王现在就要以造反之名杀了他们。秋千户依法行事,准备怎么办?”
天地静,江河冷。汉王的嘲笑,似乎比江河还要冷。
他给秋长风出了个难题。他是汉王,他要杀哪个就杀哪个,根本不用管什么大明律例。秋长风若真如所言依法行事,就要和汉王作对,秋长风一个区区锦衣卫,有什么资格和汉王作对?秋长风若求情,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