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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婷婷——”梁母的声音一下尖起来。
这一次,梁婷脸上真的露出了惊讶,刘瑕把眼神移向她,正式与她直接交流。“这次出借,没得到你的同意,对吧?”
梁婷依旧不语,但表情已骗不了人。
“为了这件事,你们吵了好几次架,是不是?”
“方立是不是一直向你保证,不管肖恩华能否度过难关,都会对这50万有个交代?”
“……是。”梁婷首次有了反应,只是声音仍微不可闻。
“方立是不是和你说过,肖恩华打算安排人在南非枪杀他,骗取1200万的巨额保险金?”
“……是……”
方家家属出现轻微的骚动。
“他是不是说过自己正在为肖恩华安排这件事?”
“是……”
梁母的声音都变了调,“婷婷!这——”
“他是不是很生气地告诉你,他发现吕萍对于这50万的债务毫不知情,肖恩华根本就没打算对他这50万,做出什么交代?”
屋内一下静了下来,两家家长,似乎都有不祥预感,所有反应都随之凝固。整间房就像是雕塑会场,唯有一直以来最像雕塑的梁婷热泪长流,仿佛终于卸下千斤重担,她哽咽点头。
“是……”
不需要一个老道的警察,也能做出判断——这个证人,已经是到手了。刘瑕轻轻呼出一口气,“肖恩华的400万保险,应该在今天正式结束抗辩期,是不是?”
“是。”梁婷说,她捂住脸,肩膀抽了一会才抬起头,语气倒平静了。“从,从这钱借出去开始,我就一直和他说,这笔钱不能不声不响就出去了,至少要写一张欠条。为这件事,吵过好多次,肖老板一开口,他当时就上网银把钱转过去了,连欠条都没要。方立一直说没事,说肖老板有义气,是好人,不会屯这笔钱,说要欠条就没意思了,墙倒众人推,这是肖老板最难的时候,我们不能逼他。我说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你看错他了,他也不听……”
“后来有一天,他回家的时候好……好生气,我说怎么了,他还不肯承认,后来逼他,他才不清不愿地说……说肖老板给他交代后事的时候,根本没提50万的事,他怀疑肖老板要不够意思了,吞钱不还,我那天真的好生气,我和他说了好多话,我说我真的守不下去了,十年了,终于有一点希望了,转眼又落空,我爸爸妈妈那边怎么交代?劝了那么多次,不要信肖老板,还是信,还是信……我哭着拿巴掌打他他都不还手……”
她又捂了一会脸,再开口时,语气毫无起伏,“后来,哭完了闹完了,到底看在孩子份上又坐下来想办法,我说人死没关系,家在这里跑不了,他说我不了解吕姐,吕姐不会给钱的,就算有欠条都不会给,肖老板肯定也给她说过了,就是有欠条,只要她放弃继承,就算上法院也不用还钱。”
“我说你跟了肖总那么多年,吕姐不能这么对你,方立说你不懂,吕姐这个人,心里就只有儿子,除了儿子就是钱,他算是把她给看透了……他说他想报警,揭发肖老板骗保的事,我……我说,还不如就让他去呢,现在他也没50万还你,他去了以后就有了,吕姐还就还了,要是不还,反正机票都是你定的,你不仁我不义,你问她要500万。”
她开始连续不断的摇头,“方立一直说,他不是那种人,他说这也不是钱的事,是一口气咽不下去,是肖老板辜负了他的信任……那天在地铁站,后面人挤上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就变了,我一下就猜到他想到什么了——他心里一直憋着火,这邪火被风一吹就……我真的,我想说话,可没来得及,我就眼睁睁看着他把手伸过去……谁也没注意到,良才闭着眼听歌,吕姐和小叔子说话……就连肖总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就那么一推——然后肖总那么一拉……”
一声迟来的、悠长的嚎叫声终于响了起来,方父向病床方向掷来一物,“你撒谎!我儿不是这样的人,你撒谎!”
他冲过来要打梁婷同刘瑕,被祈年玉上去一把抱住,梁母本来听呆了,现在回过神来,一秒钟进入战斗状态,“你敢打我女儿——你敢打我女儿,我同你拼了!”
几个警察冲进来控制事态,其余病人和家属在门口围成一个半圆指指点点,脸上写着纯粹的欢乐与好奇,梁婷无视这一团混乱,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的地铁站,双眼圆睁,抱着膝盖轻轻颤抖,在这世界上,刚发生了最不可思议的事,而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的爱人突然间离她而去,这还不是最坏,最坏的是,她未出世孩子的父亲,居然是个杀人凶手。
刘瑕把方父掷来的一只鞋扫到床下,她审视着梁婷的表情,不由轻轻叹一口气,俯过身,把这个瘦小女孩的双肩轻轻按住。
“梁小姐。”她低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处于道德和感情的纠结里,你不想让方立背上杀人凶手的名声——他没有这么坏,仅仅只是一时冲动。”
梁婷颤抖的幅度开始变大,她咬着唇,但呜咽声还是传了出来。“他真的……他真的……”
“肖恩华本来就打算自杀了,瞒着不说,又会怎么样呢?”刘瑕说,“但,不论你怎么说服自己,这道坎依然跨不过去,你隐藏不了这个秘密,这负担太大,远超你的能力——这完全可以理解,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尽力了,没有对不起方立,是不是?真相是我们自己发现的。”
梁小姐握住刘瑕的话,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她紧闭双眼,拼命点头,“我真的……我真的……”
“一会到警局,把事情最后说一遍,这件事就结束了,明白吗?”刘瑕柔声说,她几乎有些愧疚感:现在的梁小姐,已经全无主意,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只要能迎合上她的心理,她恐怕都言听计从,而刘瑕的做法,多少也有些滥用专业知识的嫌疑。
梁婷迟疑地睁开眼,“真的?”
“真的,说完了,所有这一切,全都结束了。”刘瑕望进她的双眼,“我们走吧?”
和她预想的一样,梁婷闭上眼,脸上闪过悲壮色彩,最后挣扎数秒,最终吐出一口气,下床直直穿过一团混乱,走向警察。
梁母和方家人反而因此分开,全都追着梁婷过去,“婷婷等等!”
祈年玉偷偷对刘瑕树个大拇指,这才拔脚追出去,刘瑕站在原地,目送一群人龙卷风式远去,不知为何,微微摇了摇头。
手机震了一下,倒是略微提振她的心情,沈钦似乎还有些疑问:*就这样?才两天不到,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20章 肖恩华
“刘姐,我有个问题实在想不明白,你说,这肖恩华他到底是什么心理呢?”
嘈嘈杂杂的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充满了破案后的轻松感。在门外依稀可以听到方立家属的哭声,几个审讯室的灯都亮着,肖建波、肖良才、吕萍……依次都在做着最后的笔录。祈年玉忙活了一通,甩着手给刘瑕倒杯水送来,一脸虔诚地问,“他要骗的可是一千两百万啊,真不差方立这五十万,他怎么就没想到给人家呢?”
这个问题,在此时此刻是不太受欢迎的,几个老警察嘘嘘地呵斥他,“去,忙你的去。以后你就知道了,当事人的心理要都这么合情合理,哪来这么多杀人案?”
“就是,你以为这是演电视啊,每个疑点都能给你说个一二三四五出来?告诉你,一般案件,只要有90%以上的疑惑得到解答,关键性证据能形成证据链,取到证人证言,这就已经很难得了,你要和死人说道理,那你就不该来公安,你得上静安寺里去。”
祈年玉不生气,只是嘿嘿地笑,刘瑕也跟着笑,嬉笑声中,张组长也参与进来了,“虽然案是铁案了,但刘老师您也给试着分析一下呗,让我们都学习学习您的思路,对以后办案也有帮助——说实话,您是怎么认定方立,放弃看似更有嫌疑的肖良才的,这个我还真有些好奇。”
嘴上在取笑祈年玉,其实一屋子警察也都渐渐安静下来了,注意力全集中在刘瑕身上,还有人从走廊里飞奔进来,探头探脑地打量她:能快速结案,专案组当然是求之不得,但在专业能力上弱人一头,很显然,不少人也并不是那么服气。
“张局太客气了。”刘瑕盛情难却,她斟酌片刻,“我没有受过正规的刑侦训练,思维方式和大家的确不同,刑侦重物证,证据链指向哪里,凶手就在哪里。但对我来说,一个人是不是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