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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死苻坚,姚苌却不能等待,现在他的野心已经膨胀到极点。安排好一切,姚苌已然要开始收紧早已洒在慕容冲身上的网。
停止不了的战争,为了一个人的野心和欲望,还要有多少性命要葬送?
公元385年十月,姚苌撕下他温情脉脉的面纱,开始对慕容冲攻下的前秦的土地蚕食琼吞。
同年十月,西燕尚书令高盖率军五万抗击后秦姚苌大军。
这些日子,慕容冲的伤反反复复,也不见个起效。朝中之事多是由段随、慕容永、和高盖等共同处理。就在不久前,慕容永率兵去北方平乱,现在高盖又去抗后秦,所以后燕的主导权实际就掌握在段随手里。
长安一役,燕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攻陷长安后战祸不断,也没来得及好好休整。姚苌的大军却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最可气的是姚苌竟然把穆峥从别处调回,还要穆峥打头阵,他们父女非得生生把慕容冲逼死,甚至怕人还没死透,要再补上几刀。
穆峥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时不时吐血,可他总是用袖子一抹又冲在最前方。
高盖不敌,屡次求援,全给段随扣下。
一直躲在深宫称病的慕容冲却在一个夜晚由北冥鲲护着奔向战场。
晚了,都晚了,高盖在损兵折将求援无门的情况下,率领残兵余将降了姚苌。
慕容冲和北冥鲲站在远处的高坡上,看已经没有战争的战场。
十月的战场,木叶凋敝,冷风入骨,一只孤雁哀哀悲鸣,找不着同伴,到不得温暖的南方。
穆峥勒马站在夕阳里,只穿着青衫的单薄身子已经化为天空的一抹剪影,淡到云际深处。
起大风了,狂风掀起黄沙,慕容冲却像泥塑般的透过重重尘埃,看尽风沙深处。
沙子迷过,眼睛会痛。痛的鲜血像红色的小蛇从眼角缓缓爬下。
也许,今生已无缘,什么也不能说,只有在彼此内心切磋,无奈的你我。
为什么我们要在同一时刻里把真心流露,为什么我们又要在同一时刻里把自己淹没。
憔悴的面容,彼此逃避,彼此靠近,彼此告别,彼此挽留。
公元385年十月,西燕皇帝慕容冲在尚书令高盖兵败降后秦后病*入膏肓,不理朝政。
公元385年十月,曾经给后秦皇帝姚苌立下汗马功劳的苍冥将军穆峥病骨支离,封刀将军府中。
第四十五章 茫茫愁 浩浩劫(一)
那个冬天好像一直在下雪。
战争还得继续下去,可是一切都与慕容冲无关,他躲在深宫不出一步。旁人已经很少见到他,他的寝宫只允许北冥鲲一个人进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眼睛看东西总隔着红雾。
夜晚,暖炉烧的很旺,他披衣坐在灯下,只看见漆黑里有个光影跳动。视觉的下降反而让听觉更敏锐,嘶吼的北风里无数的冤魂在呐喊,“凤皇,凤皇止阿房。”
是要死了吗?呵,慕容冲早已经是死人了,活在人世间这样一天天寂寞下去本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北冥鲲进来,捧过一杯热茶,“大王,段、韩两位将军又吵着要见您。”
“又是想回燕国吧。”慕容冲眉目不动,在灯下宛如玉雕,北冥鲲竟有些失神。
“最近将士们都在吵嚷,临近年关,思乡心重。”
“北冥,你想回你的故乡吗?”
“属下没有故乡,大王在哪,属下在哪。”
慕容冲长叹一声,人怎么会没有家呢,“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可是慕容冲的家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大燕邺城,白马西风,那十几日的生死历程,不管想也不想,都已烙刻在生命的最深层。曾经想过,为了他,可以无家,为了他,可以袖手天下,可最后还是换来最致命的一刀砍下。
“北冥,我也是将死之人,我死了之后,你将我埋在梨花林里的梨花树下,你也远离是非吧。这所谓的大燕皇宫不再是慕容氏的天下。我看不透,这个乱世什么时候能结束,谁又会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
北冥鲲心头无限悲凉,他心中默念“大王,无论您是生是死,北冥誓追随左右。”
此刻江山寂寞,生死已无话。
“元正启令节,嘉庆肇自兹。咸奏万年觞,小大同悦熙”。又一个新年来了,在混乱的战争中生存下来的人们似乎对过节有更热烈的渴望,毕竟那是能得以幸存下来的一个新的开始。
祭神佛、祭祖先、贴春联、放鞭*炮、守岁。在病中的燕帝慕容冲竟然破天荒从深宫走出来,和大臣们同庆同欢。
慕容盛和慕容永刚才战场赶回来,他近乎哀伤的望着王座上的君王叔父。那人更瘦了,瘦的随时可以和外面的雪一样消散,有什么可以让他高兴起来,让他的黑眸里有一天星光的神采。
见到慕容盛,慕容冲似乎很高兴,他招了招苍白、关节分明的手,把慕容盛叫道面前。
淡淡的问了两句话,慕容盛绞尽脑汁想了些可以让人开心的话说了,慕容冲果然淡淡笑了,而后赏了慕容盛一壶酒。
底下慕容永对慕容柔说:“大王似乎很喜欢你这个弟弟。”
“嗯,大王素不喜和别人接触,倒和盛弟谈上几句。”
“那可能是因为盛儿像一个人吧!”
“王叔,他们说的可是真的?”慕容柔的眼光炯炯,声音却压得很低。
慕容永眼尾扫过四周低声说:“真与假,我们做臣子的都不能妄谈,现下最主要的还是想怎么保住我们的命吧。”
慕容柔年岁不大,心思却缜密。慕容永此话一出,他就扫过对面坐的段随、韩延等人。却见段随一脸痴迷的望着慕容冲,韩延岁面无表情,目光却森冷,不由的心头一寒,这表面的祥和平静下有多少暗流汹涌?
春节一过,慕容永等人就奔彻夜出城奔回北方战场。这个年本来就不想回来过,可是有人假借燕王之名,下了一十二道催令符,还不准带兵进城。慕容永早已暗查到段随等人的勾当,他隐忍不发,等的就是黄雀在后,同是慕容皇子,凭什么要让一个娈童当王,那不是玷污了大燕江山?
原来,没有最狠只有更狠,人心难测呀。
被慕容永逃出城,韩延气的摔了大半个屋子的东西,好在慕容永也不会帮慕容冲,也只等成大事后在收拾他了,现在万事具备,只等东风。
二月二,龙抬头,花未开,雪未融,一切都还包裹在寒风中。
早上起来,慕容冲的精神似乎分外好,望了望外面映在淡淡日光里的雪,倒想和被北冥鲲去雪地里跑马。往日这个时候北冥鲲早已过来了,今日怎么还未到?
深深的宫苑寂寂无声,幽深凄冷。
慕容冲喜静,可今天越发静的不安。
暖炉里的火势渐渐弱下去,慕容冲裹上自己的黑狐披风,使劲紧了紧。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慕容冲觉得害怕,原来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淡定、那么坚强。自己内心一直依靠着别人,靠北冥,靠穆峥,如果说穆睁是自己感情上的依靠,那北冥呢?他是自己的手臂、眼睛是这个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北冥。”
北冥鲲是一个深沉阴冷之人,他无朋友,无嗜好,可以说他冷静的可怕,对付他似乎很难。可是他还是有弱点,致命的弱点………慕容冲。所以当有人进来禀报说“不知为什么大王走到西北的偏殿里,不可出来吃饭,好像还冷得哆嗦”北冥鲲没有迟疑,没有怀疑,直接奔了过去。
慕容冲的行宫是以前苻坚在官邸的基础上改建的,以待他的凤皇归来。现在凤皇一人入住,他却魂落尘埃。
西北处人迹罕至,却是桐竹最茂密的一处。等北冥鲲一进来,身后的宫门就被关上了,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箭箭要取北冥鲲性命。
凭着狼性的本能,一进门就嗅到危险的气味,长剑出鞘,舞的密不透风,将自己防御在剑气筑起的墙里。可是箭太多,太猛,它们带着尖锐的鸣叫,像毒蛇一样破着风声源源不断而来。
有一只扎进了左臂,接着就有第二只,第三只,转眼之间北冥鲲身重数箭,整个身躯被扎成了刺猬。
箭已停,躲在暗处的兵士蜂拥而出,将北冥鲲围在其中。好个北冥鲲,长剑驻地,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狼一样的利眸瞪着这些曾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兵“嗷”一声狼吼,鲜血狂喷,人也随着喷出的血箭,飞出去,长剑所到之处尸首异处。
北冥鲲一生大小战无数,这最后一战是青面獠牙的狼王在死前的最后一搏,惊天动地,鬼神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