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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容似也略有动容,怔怔地看着他。
南秀轻呼了一口气,道:“你记得你眼睛刚刚看不见的时候,有一次在逸王府花园里摸蚂蚁,怎么摸都摸不到,木先生恰好在逸王府做客,看见你在哭。”
“然后他给了你一付骰子,教你怎么辨别不同面上撞击出的不同声音。”
“木先生说,人哪,无论活得有多艰苦难过,总要心中有个寄托才好。”
他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淡淡道:“我从小便被母亲说是庶子,因此要处处认真努力,不得被南濯比下去,不得让别人看不起,不得让人背后议论说,看,果然庶出之子上不得大台面。但即便我出人头地,又有何用?同是男子,同是世子,我应当有资格同他平起平坐。”
“是,在我往前的这十几年中,我心中的寄托只有这个。”
“往后,没有了。”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南容的眼睛:“或者还有你。”他笑道,“在岭南时我便警告过你那个傻侍卫,若是没有把握可以好好待你,可以不计代价不计他人眼光和你在一起,便要学我的样子,这么多年,从不招惹你。我自认我做得很好很对。”
“是,另外的一个寄托,是我自己放弃了。”南秀轻抚着南容的脸颊,眼中尽是眷恋爱护,“明明是我自己放弃的,但是后来想来,却是我自己也不甘。我已然想好了,逸皇叔若死了,我舍不得你孤身一人在外颠沛流离,也舍不得你跟那个傻侍卫双宿双栖独留我一人空守着那个位子。”
“更何况,你如今身上的毒,解毒的希望也是我当年叫人一箭射去的。如今解毒已然无望,我不忍日后亲眼见你毒发身亡而我无能为力。”他越说声音越温柔,“所以,不如我亲自杀了你,好不好?”
南容一开始听得逐渐毛骨悚然,听到最后却反而平静,最后心中一片悲凉,喃喃道:“可怜的阿秀……”
南秀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南容已道:“阿秀,你原本可以是天之骄子,以你之能,天下无你不可为之事,无你不可去之地。只是生错了地方,也……将心付错了人。”他叹气,“可怜的阿秀……”
他一把握住南秀的手腕,道:“阿秀,我并非怕死才劝说你停手,我如今这样,早死晚死原本都是一样。”
“但是阿秀,你比我的日子长,不应现在就决定了所有事。”他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睛乌黑发亮,急切地道,“不应现在就决定,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该早早绝了自己的希望,不该一早就认定这人世于你毫无可恋之处……”
南秀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凑过头去,一边亲了亲他的眼睛,一边以手捏住他的咽喉,渐渐收紧。
南容呼吸立时急促,风莲一掠而出,还未到二人身边,便又有一人蹿出,二话不说已和他交上了手,那人蓬头垢面,身手却矫捷灵敏,正是半疯不疯的白湖。
白湖虽然脑子不清醒,却仍算得高手,风莲心知一时摆脱不了,眼见南容眼睛紧闭双唇张开发紫,已快窒息,急中生智,心知白湖只是阻拦自己,他尚认得自己是九道之子,绝不肯对自己痛下杀手,当下反其道而行,看白湖一掌劈来,不避不躲,反将自己的要害迎了上去。
白湖果然大吃一惊,立刻已右手斩向左手,将自己打得身体偏了出去,就地一滚才卸了力,这么拖得一拖,风莲已几剑逼开南秀,将神志已然不清的南容揽过来,翻身上马,一夹马肚便要走。
白湖见机极快,即刻便回过神来,眼看着风莲与南容已纵马绝尘而去,只觉此生报仇无望,仰天长啸一声,便抄起地上散落的长剑,放手向风莲掷去。
这一掷之威端的惊天动地,风莲若不躲,定将自己刺个对穿,若躲,怀中南容再也保不住。他脑中只电光火石地闪过了这个念头,便抱紧南容,闭起双目,只求自己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他刚刚闭目,便听到一声轻嗤的铁器入肉,自己身上未有痛觉,一惊之下赶紧看向南容,见他好端端的未见血,一颗跳得快要蹦出喉头的心才终于落回,这几下之间心情起伏实在太快,只觉手足酸软地差点握不紧缰绳,转眼向后看时,才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僵硬。
风莲一手勒住马,将南容安置在马背上,自己下马快跑了几步,只见南秀半跪于地,右手捂着唇,他少年人身形不壮,那把长剑剑刃直从他背后穿出,血色淋漓,雪亮刺眼。
风莲一见那伤势便知再无幸理,嗫嚅了几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南秀咳了几声,说道:“走罢。我放了袖箭,那疯子一时半会不会再追来了。”
他昂起头,骄傲又自嘲地道:“没想到我到最后,还是只敢亲他的眼睛而已。”
风莲听他说得决绝,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登时心下雪亮,失声道:“你是故意的!”
南秀瞥了他一眼,轻蔑道:“是又如何?”
他虽伤重,却仍是站起来站得笔直:“不用告诉阿容了。”他远目看向远方,年轻的脸上却满是傲色,“南秀一生傲气凌人,不愿让阿容知道我是为救他而死。我自己愿意死,不用阿容觉得欠我。”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讥笑道:“我不屑以这种方式来与你争,更不屑于在阿容心中留下一个活人争不过的死人。”
他昂着头,这乌沉沉的天空再也望不到头,他却似欣赏到了这一生之中都未曾见过的美景,心中头一次如此平静喜乐。
第九十二章 最终回+小后记
贤王世子殁。
南临背对着传信进来的内侍,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望外面,朝霞已满天。
他将手松松握成拳,放在口边轻声咳嗽,恍然想起了自己不过六岁的时候,刚刚登基,生辰设宴,南濯已是一副小大人样,南秀沉默地跟在旁边,时不时抬起头,眼睛亮而乌黑。逸王家的一对世子才四岁,粉妆玉琢似的两个小娃娃,长得一模一样,时不时搂在一起,兄弟俩笑嘻嘻地咬耳朵,头上的珠玉发冠随着脑袋一起摇晃。
他站直了身体,看窗外的景色看得入了神一般,仿佛化成了石雕,半晌没有动过一分一毫。
“先生。”他喃喃道,“若是一直都是那个时候的样子,该多好。”
室内寂静空落,并无人回答他。
风莲带着南容自京城始,一路往南。
每到一个地方落脚,南容便要找赌场,因为一旦不找赌场,盘缠便没有。偶尔也因赢得太过不留面子而遭赌场打手追杀,风莲便再那么不小心顺手劫富济贫一下。
这两人都是从小无甚金钱概念,手上一有些银钱便花得干干净净,因此出入赌场的频率倒是很高。
一路往南,看过了半城春水桃花汛,梅子逐着雨中黄,薄雾带了秋岚沾湿衣裳。风莲思虑再三,仍是将逸王与南秀之死原原本本告诉了南容,以他的性格,断不会这样隐瞒南容一生。
那日南容沉默良久,又展颜笑道:
“母亲大约在沐族旧地过得很好。我们便不要去打搅她,让她一直以为我和父亲都活得好好的,也是大大的好事。”
于南秀,却再也没有说什么。
风莲并不怕南秀所说的“活人争不过死人”,南秀不屑与他争,他也从未想过与南秀争。这许多年来的起伏波折,亦让他心中渐渐清明,他与南容这一路纠缠,原不是什么在南容心中争一个地位高低便可以草草了结。
这一日秋高气爽,途径了墨延县,南容边说要去看看孟子衿与晏流。
风莲坐在马车中,有些不愿见到小师弟,于是南容便独自去了。
秋日田野金黄无际,风莲在马车内都能闻到泥土稻香。不久之后南容钻回马车,笑道:“还同以前一样。”
顿了一顿又道:“我忽然很想知道,在子衿知道阿流很可能会死的时候,是怎样的心境。”
自出京城以来,两人一直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南容的身体也似乎很是争气,这么多日子毫无发作迹象,仿佛已经完全好了,让他自己也不由得去相信自己可以长命百岁一样。
即将入冬时,两人便也到了岭南。一想到认识不久时岭南灾荒,疫病,药,柳絮,便不由得相视一笑。
南容道:“一早就念叨着要去看京城的十里梅花,却总是没有机会去看。种种原因总能错过,今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去看。”
风莲点头道:“自然有。”
于是又从岭南回京去。
路上南容渐渐发起了低烧,精神还好,但这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