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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带头,殿上登时哗啦啦跪下一片,有带翻杯子的,有撞到桌椅的,金属落地瓷器碎裂之声连响,就是无半句人言。
噤若寒蝉!
正当此际,门口忽然传来哭声,一人冲过群臣飞扑到霍山身边跪下,也是一头撞上地砖,“维茨骠骑营副将冯唐,同求陛下!”方才反应不及的殿前侍卫赶上来,却不知是抓好,还是不抓好,再看看身周跪了一地的臣子,只得愣在当场。沈约跪在人群中,听得此人自报家门,心头微微一凛,微微抬头,只见任晖毫无表情地站在殿门处,面色惨白如雪。沈约喉咙一紧,手指抠住地砖缝隙,重又低下了头。
脚步声,一步、两步。任晖落地从来无声,沈约闭了眼,只觉面上抽搐发疼。
一脚重,一脚轻,慢慢经过了他身前。连著下了两天雨,湿气颇重,他膝盖只怕又要酸痛。
袍襟甩动、双膝落地,任晖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轻声道:“臣罪孽深重,恳请圣上责罚,望怜惜霍将军一片赤诚忠心,切勿降罪於他。”
谁也不敢抬头看龙椅上人表情,谁也不知皇帝会如何应对此等有失国体的要求。
开口解围的居然是始终未曾说话的皇後。
“陛下,臣妾以前只知我大应有骁勇善战的沙场良将,却不知维茨也有铁骨铮铮的忠良之臣,今日一见真是好生佩服,您就莫再吓唬他们了。”
皇帝哈哈一笑,“这麽说,朕应当答应他?”皇後不慌不忙地道:“何不问问诸位大臣意见?廖侍郎、范尚书、沈侍郎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俊彦人物,臣妾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皇後此言一出,殿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微有松动,维茨几国的武人虽还在热血沸腾,稍有见识的文臣却都松了一口气,比武是实打实的东西,稍不注意就搅得血肉模糊闹大发了,既然转为论战,那不就摆明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
文人最擅长之事莫过於和稀泥。
“都坐下吧”,皇帝挥挥手,将目光投向沈约这方,“范尚书,你认为霍将军的提议如何?”范希诚刚坐下,赶忙又站起来,他素来言辞便给,也不惊慌,沈声道:“臣以为国体为重,让我大应安和公屈尊为民众迁葬未免有失体统,但霍将军一身肝胆,其忠可敬,安远城百姓不幸被战火波及,其情可悯。所以臣建议派遣安远城守协助维茨户部相关人员迁葬,以显我天朝胸怀,安抚两地民心。”说罢退了半步,回身入席。
沈约听得相当佩服,这麽两句话就将话题轻轻扯到天边,提出的解决方案又合情合理,范希诚这厮虽然毛病多多,却果然有几分真本事,无怪乎能在工部扎稳脚跟。再看周围众臣,无一不击节赞叹,均觉范尚书说得极是在理。皇帝微微一笑,“有点见识。沈约,你怎麽看?”
沈约站起身来,刚想开口,却鬼迷心窍地瞥了一眼仍然跪著的三人,他低下头,略一咬牙,躬身道:“范尚书的意见,臣,不敢苟同。”
未完待续
作家的话:
虽然估计没人会注意(= =),还是要说一下哈,虽然在有眼界有见识的内部人士看来任老爷子好怕怕好BOSS,但在外头人看来无疑是年代比较近鲜血比较赤裸裸的任晖更恐怖一些,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任老爷子才是枢密使和军中第一人,但大家总会把孙子当代表了~~~
第十五章(3)
他话音刚落,便觉察到周遭惊异视线,众人大多知道任沈两家关系不错,全未料到他会在这当口落井下石。皇帝也是大感兴味,“怎麽说?” 沈约暗自苦笑,这位皇帝陛下八成觉得今儿个真新鲜,各个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心下盘算了一番,昂首道:“先前陛下曾言‘此乃比武的彩头’,又允诺霍将军,但凡他要求合理,便无有不允,我大应男儿一诺千金,何况天子?自是金口玉言,绝无反悔之说。更何况──”沈约含笑环视四周,朗声道:“安和公武勇盖世,难道还会输了不成?”
“是以今日之事,乃两国武道与人道之论,无关国体,更无关天家气派。陛下又何必当真呢?”
沈约这番话微笑说来,犹如春风过境,殿上气氛顿时松动起来,皇帝深深望了他一眼,笑道:“便依你。”又转向霍山等三人,“你们不站起来比武,还准备跪多久?”霍山高声道:“谢陛下!”,说罢长身而起,任晖默然起身,冯唐讪讪一笑,也跟著起了。这时众人方才看见他面容,竟是满脸血污,一片狼藉。
皇帝皱眉道:“这又是怎麽搞的?任晖,是你打了冯副将吗?”“不全是!”冯唐抢著道:“有一半是刚刚额头撞破了。”皇帝不禁莞尔,“那另一半呢?”任晖略显尴尬地说道:“启禀圣上,是微臣比武时没拿捏好分寸,失手伤到了冯副将。”“是我技不如人,被你打断了鼻子,男子汉大丈夫输就是输,没什麽不好意思的,你直说便是!”冯唐转向他,昂然驳斥。
“哈哈哈哈!有意思,一个孤胆忠臣不算,竟然还有个童心赤子!”皇帝哈哈大笑,“你要不要再来一场?”
“不了,我打不过他!”那冯唐本是个武痴,性子耿直,也不觉得丢人,“这回换我师兄上!”
“陛下!”殿门处忽有人高声禀奏:“安和公刚与冯副将比试了一场,车轮战未免不公,臣苏宝生请旨代战!”
“宝生──”任晖讶异回头,他心下感动,一时冲动後方觉不宜,改口道:“苏统领,你的好意任晖心领了,只是你若一个失手,这彩头我可输得不怎麽心服啊。”他望了一眼维茨使团,目光扫过霍山平静面容,不待苏宝生再开口,向坐在次席的靳羽一欠身,一拱手,“素闻靳羽将军神勇过人,还望不吝赐教。”
靳羽长身而起,脱下外袍交给侍立一旁的宫女,又整了整襟袖,这才离席走到殿中,躬身向帝後行礼,沈声道:“两年前,靳羽不巧自飞雉调回大都,未能跟任将军一战,实乃平生大恨,今日愿向任将军讨教。”
“既是比试,点到为止。朕就不提供兵器了。”
“是。”靳羽应道,又对任晖拱手为礼,“任将军,请。”
任晖颔首,也不见他怎麽提气,脚下一滑三丈,身形顷刻已退至应国群臣席前,他一旦站定,双足便不丁不八地取了个守势。此时他面色早已恢复平和,袍袖低垂,上声微微後仰,全身上下竟无一丝杀气。靳羽远远盯著他,见其双眼宁柔有光,不禁深吸一口气,左手成箕,五指微勾,右手握了个空拳,缓缓提起──
“且慢!”任晖忽地开口:“这麽耗著大家也无趣,一招定输赢,如何?”此言一出,殿上群臣尽皆哗然,靳羽是维茨有数的高手,任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招之内取胜!
何况任晖已有两年未曾与人争斗。
只有沈约,瞥一眼战况後便不紧不慢地拈了块桂花糕嚼著,这架势虽未见过,後续结果他可清楚得很。“跟一宁切磋了两年,应该更快了些才是。”他自言自语道。
“什麽?”范希诚凑过来,他不通武艺,此时看两人互相凝视,大觉莫名其妙,皱眉向沈约道:“一招定输赢,是不是太狂妄了?你看彦升能赢吗?”“赢,怎麽不能赢。”沈约吞下桂花糕,懒洋洋地道:“就是别赢得太狠了些。”他微微苦笑,不再理会范希诚的疑惑。
任晖还是那个任晖,再怎麽愧悔负疚,该出手时依然一往无回。
这厢靳羽心下微微失望,暗道枉你一代名将,竟将自己逼入这等死胡同中,我便不能胜你,拼死扛你一招难道还不成?然而他性子虽暴,武学修为却很是深湛,颇能自制,当下抛开脑中杂念,缓缓搭了个手桥,足下踏弓箭步,取了个最把稳的守势。任晖也不说话,虎腰微拧,上身又後仰了几分,竟是渐成铁板桥之势。
场中两人镇静自持,外围群臣却均是心痒难骚,投注过去的目光也愈发热切,都在等任晖致胜的一招!
这一招,沈约发现,和他之前见过的略有不同。
第一、任晖穿了件深紫色的袍子,所以那不是一支黑箭。
第二、这是一支旋转的箭!
紫光乍起,一如风雷迅烈!
群臣只觉劲风扑面,掀翻无数碗碟,却全未曾见双方是如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