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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王大人!”那司徒王宇还想说些什麽,却被南宫逸喝住,“大人若是不愿,待到明日,这辞官成了罢官,莫说大人,就是朕,也觉得脸上无光啊。”南宫逸起身,扫了一眼众人,道,“若还有哪位大人不愿意,明儿个,也跟王大人一道儿吧!”说罢,便朝内殿走去。
“各位大人且自散去,皇上该歇著了。”待到宫人吩咐,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丞相大人,”众人叫住正欲离开的张凛,道,“这皇上平日也不似这般,怎的突然转了心性?”
“大人,您是两朝重臣,岂能由得皇上这般胡来,毁了祖宗社稷?”
“是啊,大人……”
张凛略一摆手,制止了众人,“老夫老了,承蒙皇上体恤,恩准告老还乡,是老臣的福气。”陛下,既然您执意如此,老臣,怎可负了陛下一番美意。
“是了,”崔明趁机道,“皇上自有皇上的安排,众位稍安勿躁才是。”看了张凛一眼,目光里全是意会。
内殿,悠然的檀香燃著,添了几分静谧。南宫逸自进门便吩咐了文书拟旨,无非是些冠冕的话儿,劳苦功高,食亲王禄之类。
“皇上,丞相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吧。”南宫逸命人将拟好的圣旨置於案前,便挥手示意退下。
“老臣参见皇上。”张凛颤颤巍巍的跪了。
“大人免礼,”见左右无人,南宫逸亲自扶起张凛,道,“先前多有冒犯了。”
张凛起身,道,“皇上一片苦心,老臣无以为报。可是,老臣有几句话,想对皇上说。”
“朕洗耳恭听。”南宫逸在张凛边上,寻了张太师椅坐下。
“皇上可还记得,那卧薪尝胆的故事?”张凛问道。
“先贤教诲,自不敢忘。”
“皇上,老臣这一去,怕是再无机会为皇上分忧了。皇上且自记得,这天下史书均为帝王家所写,皇上此番,少不得学那勾践,卧薪尝胆,切莫为了一时之义气,冲动行事。老臣等,还会在这南国土地,等著皇上回来挥师而进呐。”
“丞相教诲,朕自当谨记。”南宫逸压了心中的酸楚,说道,“朕也有几句话,想嘱咐丞相。”
“皇上请讲。”
“朕将朝中重臣一律罢免,一则为免日後落入敌手,後患无穷;二则,当日渭城之战,皇兄至今下落未明。若是天不亡我南宫氏,皇兄得以归来,还望丞相劝说各位大臣,襄助皇兄成事。”
“皇上放心,”张凛说道,“待时机一到,老臣自会向各位大人言明皇上的一片苦心。”
“如此,朕代皇兄谢过丞相了。”
是夜,君臣二人於这乱世之秋,大殿之内,促膝而谈。饶是窗外风急雨骤,便就这番情意,无端的让人心暖。
五
翌日,五更,内侍轻声提醒著早朝。南宫逸一夜无眠,宫人伺候著漱口,洗脸,又换了龙袍。南宫逸看著镜中的自己,已有了几分不胜之态。
上了朝,便是几道请旨辞官的折子,丞相张凛,尚书崔明,司徒王宇,连带著朝中一干重臣,却独不见大将军李钰。南宫逸却也不多说什麽,当著面儿准了奏,各自赏了些封号,打发了去。底下有些不甚明白的,难免窃窃私语,南宫逸也只当没听见。
退朝,进了书房,南宫逸唤来御林军首领,吩咐了几句,便也打发了去。
过了午时,一切准备停当,该走的走,该遣散的遣散。偌大的宫闱,一时之间,竟然静了下来,平添了几分萧瑟。传了午膳,南宫逸胡乱的敷衍了,便向祠堂走去。
垂首跪了下去,南宫逸竟多了一分轻松。饶是那明晃晃的大刀悬在头顶,迟迟未落,方才乱人心神。既然想好了,便无所谓恐惧,只心里没来由的痛楚,却不是那般难以消受。
“来人。”轻轻唤了一声,随侍的宫人跪著领旨。
“传朕口谕,打,开,城,门。”字字千金,五内翻江倒海的疼痛,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随侍的宫人是平日服侍先皇的,伶俐的紧,眼见著主子一步一步遣了众人,便也料到是今日的结局,只接了令牌,传旨去了。
一幅一幅的画像於大殿之上默默注视著,南宫逸依稀记得,小时候父王抱他在膝上,给他讲的那些先祖的故事,而今先人作古,便连这万丈宫阙,也将作土。
半晌,南宫逸缓缓道,“列祖列宗在上,罪臣南宫逸不能挽江山於危难,救黎民於水火,自知罪孽深重。今日,南宫逸削发为义,自绝於先祖。自此,南宫氏永无逸儿其人,百年之後,亦不得入南宫氏宗祠,不得享後人香火。”说罢,南宫逸回手一挥,一缕青丝,未及委地,便消逝无痕。
殿内有些昏暗,掌著灯,竟难辨时日。隐隐自宫门方向传来些许嘈杂,该是豫国的军队到了。南宫逸却也不去理会,自跪於蒲团之上,双眼微闭。待四周嘈杂声渐盛,南宫逸已被团团围住,火把映著一张张疲惫的面容,眸子里却闪著兴奋,这一场长达两年的战争,或许,真的该结束了。
“贤王殿下,别来无恙。”司马晋一揖道。他本是粗人,不懂得许多虚礼,却只皇上吩咐,说这贤王南宫逸风雅毓秀,更兼满腹经纶,为天下学子典范,嘱咐他切不可失了礼数。
南宫逸却不理会,只静静的跪著。
司马晋端的有些恼怒,不过是败军之将罢了,却卖弄起风骨来,当真学足了文人的酸腐。念及皇上的嘱咐,硬生生的压了火气,道,“贤王,本将念及皇上仁德方礼让三分,知情识趣的,乖乖儿认了,便也少吃点苦头,否则,我这手下的将士,试问哪一个是吃素的?”
南宫逸依旧无语,火把映著他的脸,没有一丝波动。
“来人!”司马晋的怒火终於被成功挑起,“给我绑了下去!”
一队士兵上来架起南宫逸,久跪的双腿没有了知觉,站立都不得。正待出殿门,却见一人被担架抬了过来,南宫逸不由得惊呼,“李将军!”
只见那李将军躺在担架之上,身上竟是箭羽,其中一箭贯穿心脏,当是致命伤。
李钰善於用兵,即便是司马晋胜算在握,也吃了他不少亏。但英雄相惜,终不忍他暴尸城外,任由那野兽糟蹋。
南宫逸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架住自己的士兵,跪在担架边,委身一拜。
司马晋自小在军中长大,平生所敬不过一个义字,眼见这南宫逸对待将士如此,不禁有些感怀,只道,“贤王放心,本将定当厚葬李老将军。”
“如此,便有劳将军了。”南宫逸淡淡应著,语气恳切。说罢,便挣扎著起身,跟著士兵去了。
司马晋看著南宫逸的背影,有些发愣,待到身边的兵士唤起,只深深叹了口气。
一灯如豆,门外的守卫静静站著,三个时辰换一班。室内没有其他的光,只隐隐从窗户缝儿里,投进些许光线,时不时变换著颜色。南宫逸蜷在榻前的椅子上,今夕何夕,於他,已经无甚意义了。前些日子还时不时听到些哭声,急匆匆的脚步声,这阵子全部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时不时传来些脚步声,整齐划一,想是巡逻的士兵。司马晋只命人按时送来些吃食和水,让人盯著南宫逸吃下,方肯离去。南宫逸却也好笑,如此这般,竟是怕自己寻了短见麽?岂不知,若是自己一心求死,这司马晋当日破城时看到的,早是一具尸体罢了。
安静的时候,睡眠便奢侈起来。屋内昏暗,无事消遣,只得整日的看著窗户缝儿里那变幻的光线,看得久了,恍惚一阵,便再继续。只屋外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将南宫逸一次次从游离边缘拉了回来。
厚重的宫门被推开来,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光线似贪婪的野兽,瞬间吞噬了整间屋子,南宫逸用手挡住双眼,只在指缝内,看著来人模糊的影子。
“来人,带出去。”是司马晋的声音。
身体再次被人架起,双眼没有了手臂的遮挡,阳光之下,有些微微的疼痛。
司马晋有些吃惊,第一次见他还是蹁跹公子的模样,虽有些倦容,眼睛里还有些恨意,却也不负“公子逸”的称谓。五日光景,面前的人好似失了水分的梨,苍白的脸,灰白色的唇,一头青丝好似冬季的野草,失了光泽。
隐隐听到司马晋道了声得罪,便被人七手八脚的架上了囚车。南宫逸微微一笑,如此阵仗,分明是让他南宫逸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扫地,当真用心良苦了。
囚车的设计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脖子从上方的洞口处被固定了,脚边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