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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赫大笑,道,“侯爷认为呢?”
是了,南宫逸背信弃义,投降敌国,又以男儿之身侍奉敌国皇上的事儿,怕是早已传开了吧。横竖这邪魅惑主的罪名,是坐实了。还在乎多这一项吗。便笑道,“如此,罪臣领旨谢恩。”
景赫只一笑,揽过南宫逸的腰身,将其扣於身侧,道,“既是朕的近侍,自称罪臣,只怕不妥吧。”
南宫逸只由著景赫搂著,道,“全凭皇上定夺。”
景赫凑近南宫逸的脖颈,缓缓道,“侯爷既是我豫国的臣下,总不免称一声臣。朕也不叫你侯爷了,朕以後,叫你,逸儿。”
南宫逸只一震,身子略有些僵硬,良久,道,“臣,领旨。”
景赫颇为满意的看著南宫逸,笑道,“朕还有些政务处理,逸儿,便抚琴来听如何?”
说著,便有宫人搬来一尾瑶琴,置於景赫身侧。
南宫逸便自起身,行至瑶琴前坐下,雨打芭蕉和著窗外淡蓝的天色,悠扬的飘荡在勤政殿的上空。
郁白正帮著太子整理些文书,忽而闻得勤政殿的琴声,便是一愣。
景騂看了眼郁白,道,“是他麽?皇上召见?”
郁白方才回过神,道,“先前於殿外遇见,想来,应是如此。”
景騂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便埋下头不再理会。
忽而,郁白幽幽地道,“太子觉得,这琴声,是何意?”
景騂略微一愣,又凝神静听了半晌,道,“於音律上,我不如郁白,如何听得出来。”
郁白笑道,“太子是听不出,还是不愿听出?”
景騂浅笑道,“郁白有事儿,说便是了。无端的,玩这些哑谜作甚。”
果然什麽都瞒不过他,因笑道,“头先於殿外遇见之时,他好似话有所指,但又不便明说。现下听这琴声,虽是闲逸的曲子,却总有些暗流涌动之感。”
景騂略一沈吟,道,“郁白的意思是?”
郁白沈思半晌,忽而道,“太子若是信得过,此人便交由郁白接触。”始终太子之尊,行走後宫,甚是不便。
景騂略一点头,道,“也好。”忽而又想提醒什麽,却终究没有开口。
郁白看著景騂,道,“太子只管放心。”怕自己处处相逼,为难於他麽?却不知,他又岂是那般容易低头的,不由苦笑。
一连三日,郁白每日下朝都能逢著南宫逸往勤政殿去,两人却也没太多话语,一声招呼,便作罢了。只勤政殿传出的琴声,三日来,也未变过。
南宫逸也只每日奉召伺候,抚琴,泡茶。那景赫除了上朝,时时刻刻都将自己困在身边。只是,这景赫用心良苦,却叫那群大臣,好生败兴。都道君王沈溺男色,耽误社稷。好几次上书要将这惑主乱政的妖孽拿了,处以极刑。景赫有时会觉得可笑,便将有些折子念於南宫逸听了。南宫逸却只是嬉笑,既不回应,也无甚反应。若大臣们无此反应,你景赫,怕是要大发雷霆了吧。你将南宫逸困於这深宫之中,又如此待之,大张旗鼓。所要的,不过就是这般结果。南宫逸若是被天下人弃之,即便有运筹帷幄之能,怕这天下间,也无人愿意屈於一禁脔身下吧。
这日,南宫逸依旧自御花园往勤政殿去。行至半路,却见郁白身著一身灰袍,立於回廊下。
南宫逸便上前道,“郁大人今儿个好兴致。”
郁白转身一揖,笑道,“不敢。几日来闻得侯爷那首雨打芭蕉,有些感触罢了。”
南宫逸眼波一转,笑道,“久闻郁大人也是个中高手,南宫逸有几处不明,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郁白一听,这罪臣改了口,便笑道,“岂敢。若是侯爷有空,不妨移步详谈。”
南宫逸笑道,“自然。”说罢,便吩咐了身後的侍从原地等候,自己却与那郁白往园子深处走去。
苍劲的树木即使在春季也透著些肃杀,山石隐约其间,青白色的湖水泛著些光泽。二人行至山石後,郁白才道,“侯爷有话请讲。”
南宫逸倚著树干,道,“明人不说暗话,南宫逸此番,是想同大人,做个交易。”
郁白但笑不语。南宫逸便接道,“郁大人一心辅佐太子,处处谨慎,步步小心。皇上心机深重,霹雳手段,太子本就陷於被动。又有恭亲王景隳虎视眈眈,韬光养晦。可谓前狼後虎。”
郁白微微一笑,道,“侯爷初来乍到,此番言语,足见侯爷亦非泛泛之辈。”
南宫逸凄然笑道,“南宫逸此人,玩物而已,郁大人多虑了。皇上如此安排,郁大人岂能不知原委。”
郁白看了眼南宫逸,道,“侯爷的意思,莫不是想帮太子?”
南宫逸垂首道,“正是。”
郁白略微皱眉,问道,“却是为何?”
南宫逸缓行几步,道,“南宫逸既为降臣,又……”顿了顿,接道,“蒙太子不弃,几次三番救南宫逸於水火,此为其一。其二,太子其人虚怀若谷,他日为君,必能与民休息。其三,郁大人想必知道,朝野上下对南宫逸无不恨之入骨,食肉寝皮亦有不足。南宫逸远离故土,一身一命,如何抵挡?”
郁白略一沈吟,道,“这深宫之中,论权势,太子不过虚有其名;论地位,又有哪个不知太子殿下人微言轻。侯爷苦心经营,却不知为何,竟选了这麽一个靠山?”
南宫逸低声道,“因为,我知道他绝不会弃我於不顾。”
郁白看不见南宫逸的表情,只觉心下一震,道,“你都知道?”南宫逸微微点头,却不回身。郁白急道,“那上次?”
南宫逸苦笑道,“若不是他暗中相助,单凭一个张宝儿,能有多少能耐?况且,若是逢著我有性命之虞,他岂会袖手旁观?”
郁白有几分嘲讽的笑了。景騂,我一直以为此事只有我这旁观者心知肚明,却不想,连他都清楚。只有你,只有你这天下第一的蠢材,才会相信自己对他,只是爱惜吧。
南宫逸看著郁白的神色,心下明白几分,道,“郁大人且宽心,便是南宫逸有此心,亦无此力。待太子登上大宝,南宫逸不过一死,总不能一身侍奉两代君主便是。”
郁白道,“即使如此,横竖都是一死,何来交易之说?”
南宫逸一笑,道,“南宫逸每日行走於勤政殿,政事上虽不通透,却能闻得些风吹草动。南宫逸以此,交换一个条件便好。”
郁白一愣,示意南宫逸继续。
南宫逸看著郁白的眼睛,沈声道,“南宫逸,绝不殉葬!”
郁白亦直了腰身,道,“不殉葬?侯爷……”
南宫逸接道,“南宫逸可以一死,可以终老深宫,但,绝不殉葬。南宫逸此身罪孽深重,却不愿连死,都不得超生。”
郁白一咬牙,揖道,“如此,此番便辛苦侯爷了。”
南宫逸亦回礼道,“谢郁大人成全。”一顿,接道,“但,此事不可告之殿下。”
郁白看著南宫逸,道,“侯爷信得过我郁白?”
南宫逸一笑,道,“南宫逸既信得过太子,便信得过郁大人对太子之心。”
郁白一愣,忽而大笑,道,“郁白好恨哪!若是侯爷并非生在南国,郁白定与侯爷把酒言欢。”
南宫逸笑道,“功成之时,郁大人可带上好酒,亲自送南宫逸一程。”
郁白握住南宫逸的手,道,“郁白,定为侯爷计。”忽而,道,“不知日後?”
南宫逸扑哧一笑,道,“郁大人琴艺了得,南宫逸,候教了。”
以琴声相传,神不知鬼不觉。勤政殿既位於东宫之侧,便是近水楼台。遂笑道,“侯爷好技艺!”
二人相视一笑,便沿著原路回去,互道了一声叨扰,各自离去。
二十二
离殿门尚有一段距离,便看见张宝儿有些慌张的张望著,好不容易看见南宫逸,便冲著他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南宫逸自知今日略晚了些,还需一番应付。
入了殿,南宫逸还未跪定,便觉察气氛有些不对,暗自敛了心神,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应付。
周围宫人侍卫跪了一地,地上还有些水渍,几片碎瓷。南宫逸倒是第一次见景赫如此发作,略微沈声道,“臣,参见皇上。”
等得良久,不见发落。便偷偷抬起头瞟了一眼,却见景赫兀自揉著眉心,神情甚是倦怠。南宫逸便膝行了几步,至书案前,缓缓道,“皇上万金之躯,却不知为何事烦恼?”
景赫见是南宫逸,思及他奉旨晚了,正欲发作,却见那人低眉顺眼,不似平日那般桀骜,我见犹怜,便只道,“逸儿怎的晚了。”
南宫逸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