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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秋心字成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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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尘扶林层秋躺好:“炎靖已经平安了,你总可以放心了罢?再不要胡思乱想,管东管西了。”说罢悟到林层秋也就最后这么点时间了,以后再要他想也是不可能了。虽早知这样的结果,这一瞬,哀伤却奔涌而来,眼见林层秋在被下辗转挣扎,几要落下泪来。 
林层秋攥住拙尘的手,趁着间隙,缓过一口气来:“如果可以——就收她作徒弟罢——了她一个念想——” 
拙尘拢着他的手,取过一旁巾布,温和地将他的手缚在床柱上,谨慎地打了结,一边答道:“你放心,她肯学,我就教。” 
林层秋不及说什么,又是一波阵痛,鼓噪着心口也是强烈收缩的疼痛,交加之下脏腑翻绞,终抑不住哼了一声。 
拙尘左手横压在他胸腹之间,右手顺着胎儿坠势缓缓推揉。林层秋怀的虽是双胎,但月来认脉,胎息却只有一脉,偶尔才能感觉到另一脉胎息极其微弱的跳动。因为林层秋实在很难坚持分娩两个胎儿,拙尘暗自期望先娩出的是胎息比较稳健的那一个,存活的把握才会大一些。 
如此苦苦挣扎了两个多时辰,产道开得缓慢,羊水也未破,林层秋的气力却渐渐衰微下去。拙尘屡次担忧他昏迷过去,他却又很快自行醒过来,维持着灵台一点清明不灭。 
拙尘并不知道,炎靖初履帝位的头几年,林层秋白昼回复公函,听取各州民情吏治奏报;在上书房陪炎靖批阅奏章回到林府后,还要看炎靖的课业,针对不足之处要写一些策论以备咨问。凤涯等老臣赞许他才智天纵,林层秋只谦逊地微笑。于他自身,深深明白不过一个勤字,一事未竟,即使睡下也会很快清醒。这个习惯烙得太深,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拙尘看他醒转过来,虽已打定了主意,但一见那双疲倦痛楚也不能磨灭温和宁静的眼,又有些开不得口,不忍不甘叫这样的人如此痛苦地死去。听着林层秋微弱的呻吟,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林层秋的手:“其实,有一个办法——” 
“林相辛苦了,但他已经不需要你的方法了。”来人的声音有着最纯粹的尊贵之气,清雅得如同月色流过的琴弦,在沉沉的死黑里冷冷泛起银色的光。 
拙尘回头望去,只见炎瀚一身沉黑的丧服,带着淡淡的笑意,负手而立。
一道青砖乌瓦墙,隔开了明王府与芸芸众生,炎靖沿着墙慢慢地走。时近初冬,天边凝起厚重的云层渐渐遮蔽了阳光,将炎靖投在道上的身影拉得漫长而淡薄。 
周非跟着他。他是月芳的兄长,当年因沣江泛滥而离散,他为炎瀚所救,八岁的幼妹却被勾栏苑捡了去,成了清倌月芳,直到炎瀚买下了她,将她带进了明王府,离散多年的兄妹才重聚。对这失而复得的妹妹,他向来是百依百顺。他知道炎靖的身份,也明白炎靖对向州对明王府意味着什么,但是月芳要他保护炎靖,他仍是答允了下来。 
他要带炎靖走,明王府内外都已经不再是安全的地方,但炎靖拒绝了。炎靖转过身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帝王的眼泪,他想炎靖一定明白了一切。所以,他陪着炎靖,沿着长长的砖墙,慢慢走着。 
他们最珍惜的人都在这一墙之后,他们却都不能跨过这道墙。 
炎靖手抚着冰冷的青砖,慢慢擦过,突出的嶙峋慢慢割开他的掌心。他慢慢走,一路淡漠的血痕。 
爱您的人,纵使欺骗了您,也是为了爱的缘故—— 
他知道林层秋在欺骗他,这个骗局破绽百出。但是他还是照着林层秋的期许,配合了他。林层秋欺骗了他,他也欺骗了林层秋,只因为他们——彼此爱着—— 
血,一滴一滴,皆从心而流。 
————————————————很快就要告别大家的分隔线—————————————————— 
炎瀚微笑着俯下身子,很是温柔地抬袖替林层秋拭去汗水,和声道:“林相,我一直很尊敬你。你对七弟,就好象我对葭韫,虽然多情却不得不无情,只不过,你是为七弟好,我是为自己好,所以七弟终是爱你,而葭韫终是怨我。”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握住林层秋冰冷汗湿的手:“我如何现在拿你去威胁七弟,他必定愿意放弃一切只求能再握这双手罢。” 
林层秋只静静看着他,拙尘暗暗摸出一把银针。 
炎瀚笑了笑:“如果一个月前甚至十日前,我都会这样做,但是如今——”他微微叹息,无限落寞:“我本想带葭韫走,但下不去手。我在黄泉路上的孤寂,只能让七弟赔给我了。我要他——”炎瀚的神色肃然冷飒,一字一字:“坐拥江山万里,却握不住你的手!” 
拙尘突然出手,悄无声息。他内力全失,但是身为医者,认穴精准。银针带着冰冷的光,直取炎瀚背部死穴,勘将触及,炎瀚微笑转身,出手如风,扼住了拙尘的咽喉,一个用力,已闻得轻微骨骼裂响。 
“放开他!”林层秋强撑着坐起,冷冷看着炎瀚:“黄泉路上——”他微微一顿,捂住腹,面色苍清如雪映修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厉:“我奉陪。” 
炎瀚微微有些错愕,看了林层秋半晌,一把将拙尘扔了出去。拙尘狠狠摔在地上,艰难地爬起,就要慢慢走过来。 
林层秋却慢慢合上眼,只说了一个字:“走。” 
拙尘凝望他片刻,竟微微一笑,盘膝而坐。也不说话,垂下眼去,只静静看着灰色僧衣上一点尘色,如净土佛莲,肃穆慈悲。 
炎瀚笑了一声,似赞似叹:“出家人竟也如此多情!”说罢也不理会他,挨着床沿坐下来,看了绣被下高耸的隆起半晌,慢慢伸过手去,轻柔地摩挲着,喃喃自语道:“葭韫很喜欢孩子的。” 
浓烟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火舌吞舔着长廊的梁柱。如此骤然凶猛的火势,显是人力所为。林层秋放眼望去,黑烟之外便是滚滚的火红,拙尘打坐的身形渐渐模糊不见,夹带烟尘的呼吸令他几欲窒息,腹部异常暴烈的疼痛又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却是被炎瀚死死压着肚腹。 
炎瀚的面容在火焰烟尘里飘忽不定,他的声音却清晰稳定:“我要给葭韫一个孩子,一定要给她一个孩子——” 
林层秋给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凝了一点气力,勉强道:“让拙——”噼里啪啦的爆裂燃烧声里,他低微的声音立时被烧得无声无息。炎瀚手上猛地使力,林层秋只觉得疼痛从下腹炸开来,将他的人生生裂开,羊水混着鲜血急迸而出,立时染透身下垫褥。饶是林层秋如此自制的人,也不禁一声惨呼。 
拙尘心一紧,身形一颤,低低宣了声:“阿弥陀佛——”终是没有站起。虽看不分明,却也大约知道炎瀚在做什么。这也许是最后的办法了,他没有勇气做的事,误打误撞让炎瀚来做也好。 
火焰在渐起的风中张扬而舞,死与生本是一体。 
——————————————————也许屏蔽一下比较好———————————————————— 
赵葭韫披发赤足,衣裳凌乱,穿过一道道门廊。明王府的下人们卷了钱财,慌忙逃跑,赵葭韫一路奔来,撞倒了不知多少人,也不知被多少人撞倒。她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到得折桂院,也没有人为她指路。她穿堂过院,跌跌撞撞,一心往火起处狂奔。 
折桂院中满院的木樨树熊熊燃烧着,月芳静静立在火焰中,静静看着已几乎陷入火海的屋房。风凛冽地一阵紧过一阵,火舌吞吐,舔噬着她飞扬的裙袂。带着平静的微笑,她慢慢合上眼,余光处却掠过一道碧色的身影。她睁大了眼,望向煞然止步的赵葭韫。 
赵葭韫的脸色极其苍白,她微微仰首,汗湿的发丝凌乱地覆在额上面颊上,沉黑将仰起的颈项被衬得分外幽雅,映着熊熊火光,清冷美丽得如一尊白玉雕塑。月芳终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美得没有瑕疵的人。 
那是最后的一个瞬间。赵葭韫只停驻了刹那,就和身奔入那一片火海,飞扬起的长发如瀑如纱,带着点点的火星,仿佛黑蓝夜空里的璀璨星河。 
月芳慢慢闭上眼,火已经燃着了她的衣袖。她慢慢拔掉发簪,乌黑的发流淌着月色的光泽,旖旎着,风扬着,燃烧着。 
王爷,下辈子—— 
让芳儿喊你一声三哥哥罢—— 
赵葭韫赤足扑进火海,一踩进去灼心地疼。火焰熊熊烟雾重重,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不断地喊:“三哥哥——三哥哥——”浓烟很快灼伤她的咽喉,呼声渐渐嘶哑,渐渐凄厉。 
突然被一人揽入怀里,听那人淡淡说了一声:“傻丫头——为什么要来——” 
赵葭韫紧紧抱住他的腰,被烟熏得流不出泪的眼突然泪水滂沱,痛哭着在炎瀚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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