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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今日当值的是个实习生,带错了人。您老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了吧,下官这就命人送您回阳间去。这个,来日您渡劫归来,到天庭就不要提这档子事了,行不?”
白雁声再愚笨,到此时也有点明白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所在了,恍惚忆起自己在江陵城外受了孟子攸一招缠丝蜘蛛手,胸口一阵钝痛。他技不如人,甘愿受死,但是对于陪他送葬的那几万兵勇却是大大悔恨,一时连声音也在发抖:“我已经死了吗?原来阴间地府是真的有的。”
判官额上冒汗,连忙道:“这个是误会误会,生死薄上您还有足足五十年的寿命,星君您可不能在我们冥府滞留,到时天庭怪罪下来,那吃不了兜着走。”
白雁声此时那管他错认了什么人,满脑子都是“我已经死了”,他身上穿的还是那日的战袍,已经血迹斑斑。记得在江陵城下,他想见子莺,城墙上的人回他:“江陵城里只有天子,不闻有将军的兄弟。”
那人还说:“天子千金之躯,岂是想见就见的。”
城外的山岗上,孟子攸说:“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孟子攸还说:“他贵为天子,你见一面又待如何?”
相距咫尺,孟子攸在他耳旁笑着说:“子莺是我的人,你休想染指。”
字字见血,句句诛心!
他手足冰冷,站在大殿当中,孟子攸的缠丝蜘蛛手击中了他的胸膛,也挖出了他一颗滚烫的真心。那个人从始至终安然端坐在江陵城头的青罗伞下,默默看着这一切,让他伤心欲绝,万念俱灰。
如今回想起来,真像是一场春梦了无痕。
他初出茅庐,凭着一腔热血,提三尺青峰,欲以一人之身横当天下之变,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他门阀高贵,家世清华,心怀经略天下之志,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少年与他萍水相交,一路追随,婉转相就,哄得自己在水里为他捞月亮,在梦中做了别人的磨刀石,青云梯,为别人裁了嫁衣裳。
如今春梦醒了,能尽的人事皆已尽了,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他满脸阴郁,忽然间仰头“磔磔”怪笑,笑声在本来就空旷阴冷的地府里回荡。白雁声笑着笑着,虎目里飙出两行泪水来,遂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眉眼,开始庆幸父母和雁蓉死得早,没有看见他今日的落魄模样,被人算计着销尽了一身的气血,只余一架白骨在此了。
他从小性格冲淡,与人无争,今日遭此大劫,连带着脾气秉性都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判官和无常见他又笑又哭,最后又入定了一般不言不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烦恼怎么样才能把这尊大神再送回去。
又隔了许久,判官实在是耐不住性子,大着胆子道:“星君,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什么放不下的人,等回了阳世,一样可以继续照应的,犯不着在此伤春悲秋,长吁短叹。更何况,地下一日,地上一年,这个迁延日久……”
白雁声听到这里,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一事,遂收敛了惨淡表情,温和道:“地府事务繁杂,出点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判官听他这口气,眼见能春风化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送走这尊大神有希望,立时大舒一口气,却听白雁声话锋一转,道:“我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不知大人……”
判官恨不能他立刻就走,点头如小鸡啄米:“武曲星君但请吩咐,只要小人能帮上忙。”
“我有个妹妹叫白雁蓉,数年前去世了,不知如今投胎到哪世去了?”
“这?”判官和无常面露难色,小心翼翼道:“星君今世的妹子是个凡人,凡人的命数,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哦?是吗?那等我回了天庭……”白雁声故意拖长声音道。
“等等,等等”判官连忙截下话语,返身跑到公案上,在如山文海里东摸西摸,翻出另个册子,埋头查了一会道:“禀告星君,您这世的妹子已经投胎到另一个时空去了,那地方叫米国。”
白雁声眼珠一转,更进一步道:“听说地府里有宝物可以照见前世今生……”
判官便垮着脸对无常说:“借你的镜花水月镜来用下。”
白雁声不过诳他一诳,见他真的取出宝贝能看见雁蓉的这一世,心忽然砰砰跳起来,眼睛竟然不敢看。那判官拿了一柄雕花的铜镜,手在上面一抹,便把镜面转向了他。
镜子里出现了异世的模样,几个年轻人衣着发式古怪,在路上嘻嘻哈哈,有汉人也有胡人,正中的一个女孩子面孔赫然就是雁蓉。他一把抢过镜子,眼眶泛红,眨也不眨地盯着。
那少女转过街角和同伴告别,走了几步路,身边窜出一只黑猫,朝她喵喵叫。她心里喜爱,蹲下来与它对视,那猫飞快跑到路中间蹲着,只听刺耳的鸣笛声,少女陡然变色,冲上前去,镜面此时忽然漆黑一片了。
白雁声勃然大怒,武曲星一发怒便有一股天煞之气弥漫开来,遇鬼杀鬼,遇佛斩佛,只见他一把揪住判官的衣襟,把他提得两脚离地,怒道:“这是为何?”
判官吓得乌纱帽也掉了,连连道:“星君饶命星君饶命,听下官慢慢道来。”那无常早吓得飘出殿外去了。
白雁声便放下他,只见他大大咽了口口水,愁眉苦脸道:“星君的妹妹命格不好,是九世死于非命,活不过而立之年,这一世也已完结,魂魄马上就重归地府了。”
白雁声心中好像有刀尖在绞,过了好半天才颤声问道:“活不过而立之年,可她这寿数也太短了点。”每一世都是十几岁便夭亡,实在不能让人接受。
那判官便战战兢兢打量他的脸色,爱说八卦的心动了一下,迟疑道:“其实,她可以活得更久点的,是她自己求阎王改了寿数。”见白雁声两道寒光射过来,立马一五一十交代道:“她自己把每一世的寿数缩短,把缩短的寿数加给了星君这一世,她说只要有武曲星君在,定能海内一统,天下太平,弦歌不辍。”
哐当,白雁声手里的镜子掉落在地上,他退后两步,四顾茫然。
那判官还在不停八卦,唏嘘不已,大约这事当年在地府也是奇谭一桩:“其实那时阎王已经告诉她了,紫微星不久就要转世,统一天下的另有人在。而且您这一世也很短,本来就应该在江陵城下结束的,但是她固执的要把寿数加给您,说他们白家人不能就这样吃别人的闷亏,简直有辱家风。说千古艰难惟一死,雄剑挂璧犹有一搏,要您不找回场子来不要来地府见她。”
当时他也在场,那女孩子因为与武曲星君一胞双生,娘胎里就沾染了几分罡气,阎王也不敢慢待,特地出来相迎。这姑娘也胆大包天,敢与阎王把臂言欢,谈笑自若。
初时场面热络,地府中人哪里想到这就是活生生的“我喜见阎王,阎王愁见我”。小姑娘上一刻还明眸善睐,一副至诚至仁的游侠气质,下一刻闪身到了阎王身边借着看生死薄的机会,拿到手就撕了个粉碎,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浑身带着几分肖似武曲星君的暴戾之气,站在堂上大声喝道:“什么命由天定?我既打定主意要出手抢命,又何惧阎王和小鬼?!”
生死薄一毁,说什么都是白搭了。她身上沾了武曲星的罡气,阎王也怕她三分,也知星君渡劫没有那么顺利的,说不定这也是上头的意思,便只得依她之言重造了一份生死薄。
白雁声头次听说妹妹到了阴间也不安生,端的是大开眼界,以手扶额,喃喃道:“寿数能还回去吗?”
“轮回已经开始,就没奈何了。”
他环顾左右,阎罗大殿里鬼火点点,漂浮不定,森森的寒意中,仿佛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
阿兄,我不要你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如果这江山真有万里同风的那一天,我愿你替我扬鞭山河,看遍人间。
白雁声霍地上前一步,逼近判官,目光咄咄,判官身子嗖地蹲到地上去了,白雁声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皮笑肉不笑道:“下一世她转生到哪里,能不能告诉我?”
判官心头打鼓浑身冒汗,刚要翻那文册,叫白雁声一把抢过来,撕得粉碎,顿时吓得面无鬼色,“怎么又来这手,武曲星君,不待这么玩的啊!”
白雁声俯身看他,冷冷道:“我要雁蓉这一世,一世无忧,贵无可贵,你听见了吗?”
白雁声跟着无常走出了地府,前路漆黑一片,无常提着灯笼,本来就单薄的身子抖得纸片一样。他心里不住咒骂阎王,定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