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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畏惧武力,攀附与他,看重的是真刀真枪的硬实力。孟子莺出生世家,西川丰腴之地,少经战火,门阀林立,而他长袖善拂,以软美柔佞著称,在各派利益间羁縻不绝,用的是水磨软功夫。
他打屁股是真用了力气的,孟子莺来不及反应,臀上就火辣辣地疼起来。只听他又恨声道:“还有那个沈君理,他不是你的心腹大将吗,一开始躲到哪里去了?瞧他看你那眼神,肆无忌惮,我真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他仗着酒气越说越气,又喝道:“什么清音阁,霞飞馆,也好意思说出口,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给朝廷留点体统。难怪外间传言蜀帝珠玉是好,酒色是耽。我看你是不作就不会死。”
他说话声音又大,打得劈啪作响,孟子莺臊得脖子都红了,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白雁声微一怔忡,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居然是这样一幅泼皮惫懒三岁小孩的模样,着实让人哭笑不得。他却不想想,先把他当三岁小孩看待的人到底是谁。
白雁声收拢了怒气,把他扶起来,抱在怀里,孟子莺泪眼怒视他,以手推他胸膛道:“滚远点!我今日才知中山狼长什么样。你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还欺负我的臣工,羞辱他们的陛下,你滚!”
孟子莺啜泣声中带着破音,显是心肺间有沉珂未愈,白雁声气早消了,怜爱到极处,忍不住就着酒气拉他入怀,想着当年在临溪,红叶满山,寒流清荡,荒烟草树乱流中,人迹不到处有涧飞短澎,下萦一潭,丈石突起,两人闲暇每醉卧在彼,吐痕尚新。他想着想着便觉好笑,年轻时的酩酊大醉又怎么比得上如今的水到渠成,不饮自醉。
孟子莺听他胸腔震动闷笑不已,遂抬头望他,忽见他脖子下面,锁骨旁边有一新咬齿痕,因着先前被袍服遮住没有看见,此时离得近了,就着月色看得分明,更看得他眼里简直要流出血来。
魔由心生,孟子莺忽然举手扇了他一个耳光,白雁声不知他为何由晴转阴,愣道:“这又是怎么了?”
孟子莺双目含泪,指着他那抹齿痕,半晌才抖声道:“人之无情乃至于此!你在幽州一待大半年,连七夕之约都忘了,说是战事激烈,我看是与萧瑀那厮鬼混吧。”
白雁声手扶着脖子,瞬间就明白了,忙道:“不是你想得那样。”见孟子莺犹自愤愤,遂郑重道:“当真不是。这是被小孩子咬的。”
孟子莺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便扬了扬眉不再说什么,但是“萧瑀”这个名字一出口,心情却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他与白雁声由两情相洽而忽合忽离,皆是拜此人所赐。“哪里来得野孩子,敢咬九五之尊,不会是和什么人私底下偷生的吧。”他想到这里,恨意大生,遂又当胸捶了他一拳。
他拳头用了内力,落在白雁声身上着实不轻,忽然白雁声捂住胸口,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翻倒在一旁。孟子莺脸色一变,连忙扶着他问:“是不是胸口痛?”见白雁声口不能言,连忙扯开他衣襟,但见他胸口正中肋骨间有一处肌肤颜色与别处不同,是昔年花间派缠丝蜘蛛手留下的痕迹。
他看到那处伤痕,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落在白雁声胸膛上,烫得他装都装不下去了,遂返身紧紧搂住他。只听怀里人哭道:“靖宁四年,我给你的上计,是要你保存实力徐徐退回中州,你为什么不听?偏要追到江陵城下?孟子攸许我十年时间,只要谋划的好,至多不过四五年,我们便能逃脱尘网,你为什么不听?弄成今日这般田地,我真恨死你了。”
他忆起那天从百丈城头坠落之后,于乱军之中拖着断手断脚跌跌撞撞奔上高岗,白雁声已不见了踪影,只余蜀王倒在血泊之中,犹喃喃自语:“失了子莺,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
那天,上苍好像是在回应蜀王的自语,盛夏的晴空中忽然响起滚滚雷声,眨眼瓢泼大雨便灌了下来,让他眼中的山河全都其碧如血。
白雁声与他脸贴着脸,道:“我只恨自己当日来得太晚了。”因为那天孟子攸在他耳边说:阿宝已是我的人了,你休想染指。
如果自己刚攻下襄阳不停下修整,立刻进兵江陵就好了,此一迁延却给了对方调兵遣将渗透分化的机会。再早一点,在李沅浣船上对峙之时,听湘南的话一鼓作气把子莺夺回来更好,子莺就不会身中奇毒困于孟子攸之手,受他折辱摆布。
“子莺,你是我的。”他吻去他面上的泪珠,衔住他的嘴唇,辗转不去,反复品尝。“从临溪开始,不对,从邕京相逢开始,你的灵魂就刻上了我的印记,你跑不掉的。”
他二人吻了许久才分开,孟子莺擦了一把面上的泪水,微笑道:“多谢陛下厚爱。我现在就出去给陛下找几个貌美解语的丫头来泻火,或者陛下更爱小倌?”
“孟子莺!”白雁声低吼着警告他。
孟子莺将脸转向一边,痛苦至极:“我练寒江孤影到第九重,体寒寡欲,轻易不会动情,鱼水之欢也绝了十余年,床技生疏,只怕陛下要失望了。”
白雁声忍不住浑身战抖,原来,他心上的伤口终生不能痊愈了,原来,今日世上已无处可寻世外桃源,原来,难怪长江水要涨,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供忧思徘徊。
白雁声面容清矍,语调悲戚,话里却有金石之音:“色授魂与尤甚颠倒衣衫。我心里敬你重你,爱你怜你,又何必鱼水相得,而后为情哉?”
又何必鱼水相得,而后为情哉?
孟子莺眼中灿然一亮,整个面庞都如暮春三月的桃花般缓缓绽开。他看着白雁声把两人身上的深衣除下,将两人的衣带系在了一起,铺在象牙席上。方今天气亢炎,但子莺畏寒,睡不得席子。
两情相悦,再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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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雁声咬着他的耳垂,哑声道:“好子莺,再一会儿。”
孟子莺不觉笑出声来,伸手去摸他的脸,调笑道:“好个色中饿狼,这是积了多久,可怜成国之大,竟然没几个可心的解语花陪陛下纾解吗?”
白雁声嫉妒到要死,在他肩上轻咬了一口,酸味十足道:“我倒要问你,身边养那么多标致男子做什么?沈君理、雷慎之流平日都与你有多亲密?”
子莺“格格”笑着,冷不防白雁声又在他脖子上咬了几下,于是佯怒道:“别咬那里,明日下船给人瞧见了不好。”
白雁声脸色一变:“你堂堂天子,怕下船见到谁?那沈君理一直在岸边站着,你当我不知道。小九儿,你自己作死,不要怪我。”他说完这句狠话又开始了撞击,子莺不得不求饶道:“好了好了,让我歇会,真累了。”话音里不觉带了哀求。
白雁声本来醋意大发,欲要往死里弄一弄他,见他疲累得不似作假,又怜他体弱,心道这软如柳絮般的身子实在销魂,若是身为女子,倒真是能让君王日日不早朝了。
长年失眠使得孟子莺睡觉极浅,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感觉身边人起了床,穿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外面还有人在小声传话。
他翻了个身,白雁声听到声响,一手掬起软烟罗帐子,坐在床边看他:“你醒了?还早,再睡会。”
孟子莺透过他抬起的手臂,看见地上跪着薛雪衣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便道:“怎么了,这黑灯瞎火的你要走?”
“我吩咐薛掌门伺候你。”白雁声挥手让两人退下:“子莺,我要乘快船回淦阳,你留在龙舟上好好休息。”
孟子莺一惊,连忙坐起,牵动下身,脸色惨白,白雁声连忙俯身把他抱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哀伤:“子莺,便在白天,叔业他病重不治,已经去了。”
孟子莺抬头看他,他额上皱纹恍然又多了几条,丞相、尚书、军师、武亭侯孙叔业是他们自年少时就交往深厚的长者,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那个从临溪的宗祠里走出的儒雅男子,飘扬云会,万里相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于是他眼眶也红了。
白雁声抱了抱他,过了一会问:“叔业的事我早有预备,只一件定不下来。他的谥号,朝廷有人说谥文,有人说谥武,你有何看法?”
孟子莺奇道:“你真要问我?”
白雁声郑重点头。
孟子莺垂眸想了一会,才道:“我觉得莫如谥隐,隐侯吧。”
白雁声眸子亮了起来,断然道:“好,就这么定了。待到秋深好时节,与君长醉隐侯家。”
孟子莺弯弯眉笑了笑,道:“你也依我一件事,阿柳的事不能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