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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夫人擦擦眼角,问道:“逆子在哪里?”
碧鸳磕头道:“王妃息怒。世子想问您一件事。”
“我若答了就能不死,是吗?”沈大夫人不怒反笑。
碧鸳不敢接话,只道:“世子问五公子和惊羽的孩子,王妃藏到哪里了。”
沈大夫人眼望着窗外,神情平静无波:“他在世上最幸福的夫妻身边。”
碧鸳没有听明白,以为沈大夫人在敷衍她,着急抬头道:“大夫人,您就是不说,世子也会找到的,何必呢。”
沈大夫人伸手抚着她的鬓角,又是怜惜又是憎恶,种种奇怪的表情扭曲了容颜:“碧鸳,你是从我身边过去的人,我竟然没有留住你的心。到底是看走眼了。那贱人拿了什么笼络你?你自己也见过世面,大房的姨奶奶很风光吗?”
碧鸳听了这番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落下泪来:“王妃,碧鸳没有福气。碧鸳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只是放不下阿宝和青荷夫人。”她说到这里忽然捂嘴。
“青荷,青青,一字之差么”,沈大夫人哂笑道:“果然是天壤之别。一个如珠似宝,一个贱如泥土。”
“同是天涯沦落人,王妃为什么不能体谅。蜀王姬妾不计其数,为什么单单针对她一人?”碧鸳不解道。
沈大夫人叹一口气,道:“我怎么知道,只是觉得不论什么处境她都心满意足的样子,眼里瞧不过罢了。”
两人相对无言,碧鸳怎么也想不透,都说娥眉善妒,可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对方幸福就瞧不过眼,竟然就是这样结下恶缘来的。
“可是王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气撒到阿宝身上。您知道,您知道”碧鸳一时连声音都变了:“阿宝是谁的孩子吗?”
再说王府讲武堂的后面是一溜木制的披厦,原来是供僚属们午休所用,顶头的一间门口站着几个荷戟的兵士,披厦里关着蜀王的心腹,王府参军李致远。
李致远坐在胡床之上,身旁尖锐的器皿早都收拾了出去,只单单摆着一个胡床,胡几上一盏油灯。李致远盘腿坐在胡床上,闭目养神。蜀王不知如何,虎毒不食子,反过来也是一样,世子不可能加害蜀王,顶多是幽禁。益州府留有五万兵,不过四月番邦暴乱,调走了三四万,剩下万把人,都在领军将军孟知廉手里,就算孟知廉倒戈,若能撑几日就撑几日,等外调的兵回来也行。关键是救出蜀王,不知李沅浣是不是得到了消息,怎么还没有动静?
他心里飞快盘算着,没注意有人走进了披厦。
“希遥怎么不点灯?”
李致远恍然抬头,只听一个响指声,手边的油灯亮了起来,柔和的光线下,身穿白色素衣的孟子攸走了过来。他慌忙下床跪拜,被孟子攸一把扶起:“同门师兄弟,何必行此大礼?”
李致远又是试探又是解嘲道:“不知现在该称呼你世子,还是王爷了?”
孟子攸沉默了半晌,忽然也是解颐一笑:“原来我在希遥心目中,就是这点出息。”
李致远不明所以,挑高眉毛看着他。
孟子攸坐在床边,眼眶深陷,垂眸道:“漂亮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来只是想把这个给希遥看一看。”他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文书。
李致远接过来,只扫了前面几行,已是倒吸一口凉气。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我大蜀,天府之地,兵强马壮,钱粮充裕,上承天命,下和人心。如今天下乱世,我主龙凤,顺百姓之命,称帝于益州,跨有荆襄,压制江东,制衡中原,虎视天下。为百姓计,登基大宝,立国号蜀。特此昭告天下群雄,以示正统。”
孟子攸以手支颐,靠着小几,泥塑木雕的菩萨一般,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李致远再往后面看,惊得连手里的檄文都掉了。
“我主母族,古蜀氏之末裔,乌桓公主,父族华夏正统,西川名门,取蛮夷精悍之血,注入华夏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遂能创空前之世局……”
后面是招揽天下英雄来归的言辞,李致远根本看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一个声音:
他想要孟子莺做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七月盛夏的阳光自树梢间隙洒落在殿门口的台阶上,巍巍佛堂,宝相庄严。沈怀秀踩着那样的光影就如同踩着自己最好的年华一样,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蓝布粗褂农妇打扮的女子,两人一起走进襄阳城的雷音塔。大殿里矗立着九人多高的雷震金身,左琴右剑,目光凛凛,那妇人抬头望去,脚下不由一个趔趄。待她望见从塑像背后转出的青年时,更加目瞪口呆,瞬间热泪盈眶,双膝一跪,抖声道:“民妇董绿萼参见,参见……”
她口里的“吾皇”二字尚未出口,青年已经上前扶住了她的双臂,温声道:“绿萼姐姐何必行此大礼。”
沈怀秀默默退出殿去。
绿萼噙着泪水的双眼望着面前的青年,她最后一次见他时,他母亲惨死,一夜之间双鬓染白,遂飘然而去,时隔经年,再一次见他时,他已经长成了温润君子,不曾浪费他母亲和许多人以命相搏换来的机会。
她长跪不起,泪流不止,他亦就势对面跪下,握着她双臂,细看她面容,算起来也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却老得好像四五十岁的老妪了,只有眉目间还依稀留有往日的神采,可想而知,这些年一定也是东躲西藏,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心生怜惜,低声问道:“绿萼姐姐,你还叫我阿宝罢。是他们抓你来的吗?”
绿萼摇头道:“不是,我在集镇看到了布告,《定国是诏》,所以自己找来的。阿宝,你终于做皇帝了,夫人泉下有知,也瞑目了。”
孟子莺冷笑数声,道:“一家子的皇帝梦,先不说做与不做,就是做了也没多大意思,你瞧不见吗,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他也算出身官宦世家,又怎么看不出来,孟子攸表面上颇守分际,实则威权独操,赏罚由心,前次借蜀王之手除去五公子六公子,这次干脆拿他做了出头椽子。
绿萼垂泪道:“阿宝,你误会大公子了……”她话没说完,只觉臂上一紧,孟子莺肃然问道:“绿萼姐姐,我找了你这许多年,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绿萼脸上血色顿失,连眼泪也止住了,望着对方,好半天才劝慰道:“阿宝,你还问这些做什么,你娘是突发恶疾,你忘了吗?”
孟子莺哪里相信她的说辞,继续追问道:“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失手打伤了她。可是她那天为何到竹林里来?家里人一致说她是恶疾复发,可我记得她身体一直不错。何况,”他说到这里终于也是面如金纸,浑身瑟瑟发抖:“她下葬以前,你们不让我靠近她,下葬以后,我偷偷掘开棺椁,她胸前不过点点淤青,胸骨完好,但是口鼻流血,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绿萼大惊失色,连喊了几声“我弥陀佛”镇定心神,方道:“阿宝,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又何必追究?你娘活着时常说,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笑已见风云过。”
孟子莺温润的眉眼间现出几分狠戾之色来,冷冷道:“做皇帝的连自己母亲怎么死的都不晓得,叫别人说朕昏聩凉薄,亦有损圣德。”
绿萼别无他法,只得俯身下来啜泣道:“民妇待罪之身,岂敢不言?陛下曾有个弟弟,是民妇亲手处理的。”
孟子莺眼瞳猛地收缩,只觉一片眩晕,不自觉放开了绿萼。
“就是那一年的春天,有五个多月,平时掩饰的好,不曾让人看出来,只有夫人和民妇知道此事,孩子打下来时已是个成形的男婴,就埋葬在紫竹林里。”
孟子莺眼中恨意大生,怒道:“你胡说,你怎敢诋毁我母亲?”他心中亦是明了,自他记事起,母亲就失爱于蜀王,宫车过处,再无一幸,又怎么可能会突然怀胎五月,除非是不守妇道,珠胎暗结。
绿萼眼中含泪,继续道:“我们满以为行事隐秘,可后来还是被蜀王发觉了。那天早上,我匆匆去给你母亲报信,然后又回沈大夫人的院子打听。你母亲大约是下定了决心,不令蜀王迁怒与你,便选择了服毒自裁,没有告诉任何人。”
原来,留给他的这个活命的机会,是与一个母亲的自我牺牲有关。
可是,那个勾引他母亲,致令她怀孕又滑胎小产的罪人到底是谁?
他望着绿萼,眼中喷出愤怒之火来,他怎么会忘记了,眼前这个妇人是谁的婢子谁的左膀右臂?!
他想起来,那天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