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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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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莺看着那昂首嘶鸣的八匹肥马,历来只有天子才能八乘,冷冷笑道:“僭越至此,以为土皇帝就没人管了么?”
  四下里无人敢应,孟子攸一言不发,先上了马车,孟子莺摸摸鼻头,自知逃不出魔爪,也认命跟了上来。马车里孟子攸在绵软华丽的锦褥当中大马金刀,肃穆凝坐,孟子莺捡了个角落坐下,只听车外号角声起,车厢一晃,车行粼粼,往襄阳城进发了。
  队伍走了一会,孟子攸只是闭目养神,子莺偷眼望去,他一身孝衣越发清矍飘然。
  空气凝滞沉重,孟子莺没话找话道:“为什么不走汉水?”
  孟子攸睁眼看他,目色幽深,半晌道:“在修工事,大船行不得。”
  他声音嘶哑,显见连日操劳太甚,孟子莺忽觉心里没来由一阵酸楚,低头小声道:“哥哥也要注意身子。”
  时值靖宁三年的春天,外面金莺坐枝,桃李烂漫,红杏深花,菖蒲浅芽,人间四月天,正是赏花好时节。蜀王世子身陷在蜀锦堆中,望着面前之人,心神摇曳,渐不自持,只觉青年时一路寻胜探奇,再是阅不尽的明花暗柳,看不断的碧水青山,说起来都不如他一人好看。
  孟子莺听不到他回答,正想抬头,忽觉车子晃了几晃,停下了。
  蜀王世子拂开天青色的软烟罗帐子,推开车窗,窗外有人递进来一节短竹筒,他接过之后湘竹车帘放下,马车又启动。竹筒轻轻一捏就碎,孟子攸看罢内藏纸条,忽然脸色大变,望向孟子莺,后者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脑麝奇香,穿鼻沁骨,人已到了孟子攸怀里。
  “你做什么?!”
  孟子攸一手搂腰,一手往他领口探去,孟子莺身子僵硬,忘了挣脱,情急下翻出如意蝶影手,对方亦以分花拂柳手相抗,不过两三招,他就败下阵来,被点了肩头涌泉穴。
  孟子攸扯开他衣服前襟,又剥开中衣、小衣,孟子莺不能动弹,汗满天庭,渐达四肢,只听孟子攸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顺着目光低头往自己胸膛上看去,洁白如玉的胸脯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线蜿蜒而下,一直深入到腰下。
  孟子莺也骇住了。
  孟子攸右手捏住他脉门,道:“李沅浣给你吃了什么药?”
  孟子莺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他话音至此顿住,只听孟子攸低声怒道:“你是猪啊,人家给你吃什么你就吃?”
  孟子莺也火了:“你小时候还不是拿打虫药当糖丸,把□□弄错成消食汤给我吃?你自己管不住手下,难道来怪我?”
  孟子攸给他一噎,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怎么能比,手里顺势解他的裤腰带。孟子莺瞬间脸色可以滴出血来,大喊道:“哥哥,不要!”
  声音传到马车外,众人都是浑身一抖,脚下一颤。
  孟子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学他口气道:“你小时候整天光屁股跑,我看过一百遍也有了,有什么好害臊。”
  孟子莺眼里聚满泪水,看得蜀王世子心肝一颤一颤,于是住了手,温柔替他穿好衣衫,又解开他穴道。一招不慎,刚一回来就被熟人暗算,孟子莺又是委屈又是不甘,一下子趴到哥哥怀里大哭特哭起来。
  孟子攸想到他看李沅浣是自己心腹的面子上,不加提防,足见他深信兄长不会加害他,这份手足之义弥足珍贵,不觉心里也是欣喜若狂,嘴里却冷冰冰吐出几个字:“犯驾者当死!”
  孟子莺泪眼朦胧中听到这几个字,猛然抬头道:“薛姑姑必然不知情,哥哥手下容情。”
  孟子攸脸如金纸,从锦褥底下翻出一袭风帽,盖在孟子莺身上,手指在唇边打了一个呼哨,车队响应,陆续停下了。
  他遮好孟子莺的脸,一手抱他出了马车,白马听见哨音已从后军移至中军,停在马车旁。孟子攸抱人上了白马,低头与左右吩咐两句,一拉缰绳,队伍又是两边分开,爱马乌云踏雪四蹄如风,带着两人争分夺秒向汉水之滨的襄阳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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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汉水穿城而过,分出南北两岸的襄阳和樊城,隔汉江相望,跨连荆、蜀,乃南北之襟喉,英雄必争之地,自崇明年间被蜀王世子收复以来,不断扩充城池,整饬军备,已有铁打的襄阳之称。政局的稳定带来商业的繁荣,所谓“南船北马,七省通衢”,汉水码头往来行舟夹岸停泊,千帆所聚,万商云集。
  城内有一古刹,名为九莲寺,寺内有一九层佛塔,曾毁于崇明九年五胡围困之时,蜀王世子重新修复后起名为“雷音塔”,供奉着当年义守襄阳三百日,被尊称为“襄阳大侠”的雷震的金身。
  孟子莺仰望那袅袅香烟缠绕下镀金的菩萨,左琴右剑,仙鹤托着莲花宝座,泪水涔涔而下。师父的面容依然清楚刻在脑海里,自己曾经在这里起誓,要手刃暗害师父的仇人,纵然远赴幽州,却无功而返,不禁既羞且愧。
  “子莺”,沈怀秀拉起他,指指他的身后,不少善男信女还等着给菩萨上香。两人快步入了后殿,这里不向众人开放,殿宇两旁时时能看见荷戟的兵士。榕树下的抄经台边有三四个人,主持方丈,孟子攸,沈一舟,还有一个穿着绸缎衣衫的矮胖男子,满面谄媚地说着什么。
  沈怀秀不愿见外客,在榕树下站定,道:“那是捐钱建庙的王老板,也是本地人。”
  孟子莺玩心一起,道:“我去瞧瞧。”说着就踱步过去,走近的时候只听沈一舟说:“王老板,你这份孝心世子心领了,只是世子从来不喜四处留墨,不如让方丈给你写吧。”
  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人十分热心肠,道了声:“阿弥陀佛”。
  富商脸上显见失望之色,正欲开口,只听清脆一声:“写什么?”回头望去,不由眸中一亮,山寺桃花中走来一个清俊少年,人面桃花相映红。
  孟子莺听说对方乔迁新居,又喜得重孙,欲求蜀王世子亲笔一副对联,刻在牌坊上,不由拍手笑道:“王老板若不嫌弃,我来写。”说着就拿起抄经台上的纸笔直书起来。
  沈一舟明知他此刻走出来必是不安好心,仍是促狭道:“这位是蜀王的九公子,世子最信赖的臂膀,琴棋书画蜀中无出其右者,若得他墨宝可值千金。”
  富商受宠若惊般连连点头。孟子攸负手在后,扬眉淡看。
  孟子莺一挥而就,上联“一二三四五六七”,下联“孝悌忠信礼义廉”,横批“三朝元老”,递给王老板,王老板双目放光,千恩万谢接了纸头,屁颠屁颠赶回家去刻牌坊了。
  孟子攸眼里笑意浓厚,道了句“顽皮”,也和沈一舟匆匆商议军务去了。留下孟子莺兀自玩弄手里的毛笔,方丈大师本来也欲离开,临走前终于忍不住道:“九公子何必这样狠毒,有损功德。”
  孟子莺抬头看他,装傻笑道:“大师说的是什么禅机,我听不懂。”
  “阿弥陀佛”,老人吹着白花花的胡子,道:“上联隐“八”,即忘(王)八;下联隐“耻”,即“无耻”。连起来就是,三朝元老,王八无耻。他当着世子面拿走这副对联,不想刻牌坊只怕也是不成的,九公子想要全天下的人来看牌坊,嘲弄他,莫非王老板得罪过您?只是这手段也忒歹毒了些。”
  孟子莺被他一语道破,意兴阑珊道:“大师不是此间人士吧。这位王老板捐过元帝的官,当过鲜卑人的探马,现在又俯首于蜀王世子,乃是当之无愧的三朝元老。崇明九年襄阳被围时,雷大侠指挥守城粮草吃紧,他囤积居奇,鲜卑人入城之后,他第一个开仓放粮。今日他就算给雷大侠修十座庙,也难消往日的罪业。”他说到最后已是气短喘促,面色潮红。
  方丈大师恍然若梦般,连叹了三声“阿弥陀佛”,无复他言。
  到了晚间,沈一舟到望海楼复命,孟子攸指着书桌上一副墨迹未干的对联道:“你拿这个去,把小九的对子换回来。”
  沈一舟愣了一愣。
  孟子攸知道他心里所想,道:“小民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民必不堪,众心一离,虽悔无及。”他说得再冠冕堂皇,也不过是为孟子莺白日的目中无人,放纵无礼遮掩。
  待说完这件事再吩咐其它的事,孟子攸脸上就换了一副淡漠而疏远的表情,彷佛已经远远退到云端后了。如此纵容宠溺,沈一舟眼中微恙含酸,却不敢多言,领命而去。
  此时孟子莺却也并不好受。
  望海楼后面有一方小小池塘,池塘后的竹林里盖了两件轩室,外间一溜水磨楠木椅,里间一张拔步床,烟青色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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