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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那天晚上他夫人醒来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打翻了面条,第二个动作就是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许多年后,朱砂每次吃面条都要想起这件事,她也常常说给别人听,对方却取笑这不过是一个悍妇和一个窝囊人的笑话,唯有她家小姐总是不置可否的样子。
靖宁二年正月,沈怀秀从望海楼外走来,看见婢女从书房里端出一个食盒,她叫住了揭盖一看,黄精鸡汤,山药木耳,各色药膳,俱是她在外亲手所烹,快马送回府里,现下都凉透了,动都没动。便扬眉问道:“热了几次?世子午膳没用?”那婢女眼皮一跳,老老实实说:“三次。世子中午用了一点碧鸳姨娘送来的点心。”
沈怀秀点点头让她先过去了,整整衣服又往书房行去。她刚从襄阳城外回来,风尘仆仆,肩头还落有一层雪花,脸色青白,不知是冻的还是累的。蜀王世子正在书房里看书册,见她来了,忙叫外面的人端水给她洗手擦脸。
第一句话却还是问:“萧渊藻的那一万匹马有问题吗?”
沈怀秀眸中一暗,背对着他甩甩手上的水珠,道:“我一匹匹看过了,并无疫病,若是稳妥为上,还是先隔开圈养一段时间再说吧。”去岁秋末,胡虏纵马南下从襄阳借道,鲜卑皇帝答应给他们若干好处,这一万匹塞外良马就是其中之一。萧渊藻从襄阳安全退出之后,便命人送到了城外,难得他这么守信,这些日子世子妃都在城外马场检查。
孟子攸听过之后又再回书桌前去整理他的书册。沈怀秀本来想走,但是实在累得不想动了,又贪恋书房那一丝暖意,遂转身在靠窗的小榻上坐下,兀自想着心事。须臾之后,孟子攸翻书时抬头透过袅袅香烟见她还在,正在纳闷,沈一舟从外面进来,扫视了一眼,笑道:“好巧,世子和姐姐都在。”
他递给了孟子攸一个小纸条,孟子攸手里拿着书册却不耐烦接,头也不抬只道:“你说说吧。”
沈一舟事无巨细一一道来,鲜卑退兵之后皇帝从扬州离宫回京一病不起,段晖把持朝政与燕国签下卖国条约,夏朝损失了土地、钱帛,还要白送长公主去和亲。中州卢辙正式与朝廷决裂。有人说在徐州看到前任京畿守备杨难当。靖宁帝论功行赏,段晖、傅熙、谢鲲、白雁声等人都有封赏,皇帝亲自做媒,撮合谢鲲独女与徐州将军,只待国丧之后完婚。
孟子攸本来面无表情,听到最后一节,脸上却有了变化。他放下书册,怔怔望着脚下的地砖,眼中渐露失望的神色,过了好一会才挥手要他退下。
沈怀秀与弟弟一起出了书房,两人并肩走了老远,沈一舟才一吐舌头,顽皮道:“姐姐方才与世子怎么了?”
沈怀秀面色苍白,淡淡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一向待我相敬如宾。”
沈一舟便笑道:“没有吵架才好。”
沈怀秀心里却想,他只怕连吵架都是吝于一吵的。
沈一舟神色诡异道:“姐姐,方才有一事我没说出来,惊羽生了个儿子,你晓得吗?姑姑瞒得滴水不漏呢。”他嘴里的姑姑就是孟子攸的生母,沈大夫人。
沈怀秀素知这个弟弟花花肠子最多,看向他脸色凝重了起来:“一舟,你不要去寻惊羽的麻烦。姑姑要老五留一条根,你要体谅她老年丧子之痛。”
沈一舟却不以为然,道:“虽是嫡亲的,却因为老五的事记恨上了世子,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他左右前后看看无人,压低声音道:“老五曾说知道世子的一桩秘密,我猜惊羽肯定知道了,说不定姑姑也知道,就等着那一天扳倒我们呢,不能不防。”
沈怀秀随他说去,沉吟半晌道:“你记得我的话,这家里的女人都像是□□,你不要去碰。”
沈一舟愣了一愣,于是拍手笑道:“好,姐姐是妙手仁心,百毒不侵。”
沈怀秀眼望院中的碧草寒烟,她哪里是百毒不侵,分明是中毒已久,不知何日能够脱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靖宁二年三月,沈怀秀被一骑飞尘请回益州王府。王妃沈大夫人院里原来妯娌媳妇天天嬉笑不断,这日却是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一院的人儿俱是肃容来去。偏院正中摆着佛像佛龛,大和尚默默念着经,地下跪着一排清秀小厮丫头正在抄写《血盆经忏》。
往里屋去,棉帘子一掀,一股浓浓的沉水香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门口的婢女接过沈怀秀的大氅,轻声道:“前几日还能下床,这两天都只在床上躺着,身下垫着草纸,一天要换四五回。恐怕人进来嫌秽恶,所以叫丫头点着香在房里熏着。”
正说着话,一个年长的妈妈端着污盆从里面出来,沈怀秀微微一瞥,便问道:“可有进食?”
大丫头摇摇头,凄然道:“小公子去了后,水米都不沾牙,见天抹眼泪。”
沈怀秀脸色未变,进了厢房,走到床边,自有小婢替她打起帐子来,她只看了一眼,对面人眼眶儿也塌了,嘴唇儿也干了,只拖着一口气奄奄一息,于是勉强号了号脉,就退出来了。
不过一墙之隔就是王妃的房间,沈大夫人坐在窗口美人榻上,手里捏着佛珠,眼里毫无焦距地落在窗外。面前几个丫头正在忙着整治午膳,端几的端几,布菜的布菜。
“王妃,”沈怀秀叫了一声,走到她面前,见她一时没有反应,又叫了一声:“姑姑”。
第二声沈大夫人才回过神来,扫视过来,和蔼道:“阿秀来了,路上冷吗,可是还没用过膳,一起用点素斋吧。”
丫头在旁边端过来一个春凳,沈怀秀坐下了,就手在她水晶盘里捡了一小盏葱花面条。
沈大夫人接过贴身丫头递来的荷叶碧梗粥,笑道:“许久没见,阿秀喜好变了。”
沈怀秀手上微颤,也是陪笑道:“换换口味罢了。”
大家闺秀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默默用了饭,都是食不知味,丫头收拾好残羹,捧上香茗,陆续退出房间。沈怀秀才跪在她面前,低声抱歉道:“惊羽只怕就在今晚了。怀秀也无能为力。”
沈夫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未出嫁时,也是金针素手沈春的爱徒,区区小病又怎么难倒她。她看着沈怀秀,眼里神色变幻,凌厉之色一闪而过,她们姑侄原本长得有几分相像,往日妯娌们说她们亲上加亲,前世就有婆媳的缘分,如今想来,只怕是孽缘了。她咳嗽几声,清清嗓子,道:“我好歹也在门下学过几年,怎么会看不出来。我让你回来,只是想你亲眼看看,我们这一大家子变成什么样子了。”
沈怀秀不由打了个寒战,虽是春寒料峭,重裘不暖,一时间却大汗淋漓,重重衣衫都湿透了。
沈夫人摸摸她的鬓发,越发柔声道:“你不和我一条心,子骞的事我不怪任何人,你如今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是惊羽和她的孩子没有任何过错,你们也下得了手?”
沈怀秀抬头看她,到底姜是老的辣,沈夫人一息之间就猜到了:“不是你,那个孽障又自负甚高,那就是一舟做的了。”沈怀秀瞳孔缩小,细微表情变化都收入沈夫人的眼里,她痛失爱孙之际也不见丝毫悲伤混乱,嘴角一弯,反而拍拍侄女的肩膀,含笑道:“你去吧,阿秀,我送你一句话,如果真是你的命,就一定不要放手,如果放了手,就一定不要回头。”
沈怀秀哪里敢走,又惊又怕,连忙抱住她的双膝,恳求道:“姑姑,是我做的,你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不要记恨子攸和一舟,都算在我身上好了。”
沈夫人脸色转冷,面向院中,一字一顿道:“你是金针素手、妙手回春的神医,不杀人只救人的活菩萨。怪只怪我自己,没有看好门户。”
沈怀秀一时惊惧,沈夫人的话着实刺到了她,以至于她混混沌沌出了王府,仰望青天,竟然生出了天下之大无可容身的念头。
三月三,上巳节,邕京往年从皇家到民间都有游园踏青盛会,今年因为在国丧期,新皇又龙体不适,所以街市都显得冷清了许多。
朝廷上,宰辅领头,廷臣烧香,分集殿庭。诸宫道宇,俱设醮事,上祈国泰,下保民安。祭司结束之后,依常例要设七宝羹、荠菜饼等时鲜留宴群臣,不过今年皇帝一病不起,看样子是没戏。朝臣们纷纷欲走,从柱子后面转出来一个领着黄帛拂尘的太监,尖声道:“丞相段晖,太傅谢鲲,宣威将军白雁声留朝议事。”
话音未落,白雁声还跪在地上,已觉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