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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鸾脚步沉稳,不曾回头。
白雁声上前对杨难当道:“杨大哥,当日襄阳发生的一切我都知晓了。是雁声无能……”
杨难当举手阻住他话语,断然道:“不是你的错。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男儿当战与边庭,马革裹尸,死其所也。今天在卢大哥的坟前,我问你们,当年的志向还作数吗?”
白雁声与孟子莺对望一眼,双双一笑,激发了英雄肝胆。
“要天下太平,弦歌不辍。”
“要国境之内,行万里不持寸兵。”
杨难当目中含笑,道:“襄阳会战之后,我一直在苍山等你们来。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师尊说过,改朝换代的战乱一旦超过三十年,割据就将成为定局。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天下易得而难安。
白雁声与孟子莺仔细体味苏皓的话,都是悚然而惊,他们熟读史书,史海钩沉,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白雁声郑重道:“我要先护送御驾回京,然后扫荡江东,除去傅熙、段晖之流,肃清朝野。”
孟子莺嘴角微翘,道:“我还是继续出兵襄阳,攻打三晋,夺回两京,长安洛阳势必收回。”
杨难当鼓掌道:“这才是大丈夫所为!那么武林中的些许小事就交给不才这个半残之人来办好了!定不叫二位有后顾之忧!”
天色已晚,半轮明月挂在绝壁之上。三人齐声大笑,惊起夜枭无数。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打怪,打天下,加快速度~~~~
平生几度有颜开,风雨一世逼人来。迟暮天公仍罚我,不令欢笑有余哀。叶嘉莹的《哭女诗》。
☆、第八十一掌
午后苍山,天低云暗,半阴不晴的样子。
山脚下一个小村子,村里有一座半塌的土地庙。沈君理一脚踢开破烂的门扇,朝里面喊道:“出来!”
从泥塑木胎的土地公后面钻出来一个青年人,脸上罩着一层灰败之气,五官却殊为秀丽。他振一振衣袖,施施然走到院中,虽然受伤颇重,但还是讲究仪表,不愿低头于人。
“真是谁也没有料到,把这些人耍的团团转的便是贵上。贵上好大的手笔!”
商太微昨日受了白、孟两人齐发的万川归海,震伤气府,中气不足,声音绵软无力。
不错,这大发英雄帖广集天下英豪一事确是孟子莺的手笔。商太微自逃脱萧瑀魔掌之后,孤身一人闯荡江湖,还要逃避追杀,根本无力策划此事。一开始被人冤枉,但他心高气傲不屑于辩解,反而令众人笃定是他。
孟子莺乐得轻松推脱,也就干脆嫁祸给他了。
商太微一被白、孟二人打伤逃走,沈君理就追着他的足迹到了这里。此时微微一笑,道:“商少侠替敝上担了这个名声,不也挺好吗?从此武林之中也有商少侠一席之地了。”
商太微笑容顿收,恶狠狠望他道:“你追了我一夜,不会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吧?!”
沈君理负手向背,悠悠道:“追杀商少侠的人是北燕萧府的,少侠这样东躲西藏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敝上与鲜卑胡子正好也有些许恩怨没有理清。不如我们联起手来,一致向外,如何?”
商太微愣了一愣,万没想到他是来讲和的。他转念一想,忆起山顶上白雁声、孟子莺两人一个眼神就能同时出手制敌的默契,好得如同一个人,倏地仰天大笑,前俯后仰起来:
“萧瑀你真是笑死人了。这小人另有意中人,如何会将你放在眼里?你再是倒贴也是白搭。
“萧瑀你这个混蛋东西,徒负虚名,真正想要的东西就去抢啊,怎么一到关键之处,就出乖露丑,平常狠毒心肠都到哪里去了。……”
他形若疯癫,叫骂不停。沈君理在旁边一言不发,任他口出污言,心中莫名有一丝同情的意思。
萧溶月当日被暗器所伤,所幸暗器没有喂毒,也不过是流多了血伤了皮肉。到了第二天清晨,萧大小姐又是活蹦乱跳的女汉子一条了。她听说苏皓要找她谈话,一用过早膳就催着白雁声带她去见苏皓。
白雁声带她来到昨日的侧峰,苏皓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老头儿白衣出尘,一派仙风道骨,对面的绝壁上刻着一首七言诗,映着晨辉,每个字都深入石壁,闪闪发光。
白雁声将人带到后就走了。萧溶月此时倒有点怯怯,一步步蹭过去,盯着石壁上的字既惊且奇道:“这真的是用凤鸣剑刻下的?”她已经从白雁声口中得知了苏皓武功深浅,亲眼目睹之后,还是不敢置信,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宝剑。
苏皓摸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道:“若是你来刻字,需要多少时间?”
萧溶月冥思苦想一阵道:“一柱香的功夫是不够的,不过,我吊在这悬崖上也不能太久,总要顿饭功夫?不对不对!”她终于垂头丧气叹息道:“我大概一辈子都刻不了这样的字,一辈子都练不出这样的武功了。”
苏皓哈哈大笑,笑声不绝,在空谷里回荡。
萧溶月抬头又是孺慕又是嫉妒地望着他。
苏皓止住笑声,抖抖白眉毛,道:“大约有八十年前,我游历到北疆,救了一个十四五岁的鲜卑男孩。他又瘦又小,只身一人在大漠里潜行。我问他要到哪里去,他说有一个部族掠走了他外祖父家的牛羊,他要将被抢去的牛羊全部追回来。我一路跟着他,擒贼先擒王,他半夜潜入对方首领的帐篷,别看他身上没有二两肉,做事却又干净又利索。后来果然如愿以偿,成了部落的首领。”
“是大英雄檀石槐!原来你认识我们萧家的祖先。”萧溶月双目闪闪,脱口而出。
苏皓点点头道:“后来我又去了几次北疆,你们萧家的祖先渐渐兵强马壮,势力越来越大。檀石槐其实并不是你们口耳相传的伟岸男子,他其实身形颇为瘦小,武功走的是巧劲。我曾看见他仗剑在雁门石壁上刻下一首《出塞曲》,用的便是我昨日的手法。你身为妇道人家,体力逊于男子,持强斗狠总要落败。我传你十招快剑剑法,练成之后,在石壁上刻字便是小菜一碟了。”
萧溶月一开始大喜过望,但听到最后才教区区十招,一会儿功夫就学完了,便有些不乐意了。
苏皓知道她心里所想,忍俊不禁,虎着脸道:“这十招里面各有变化,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一旦对敌,前九招若是不能取胜,最后一招逃之夭夭足可保命了。”
萧溶月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不情不愿问道:“我学了这十招,能打过白大哥吗?”
苏皓忍笑道:“一打一个准,叫他丢盔卸甲,满地找牙。”
萧溶月顿时欢呼雀跃道:“快教我,快教我!”
再说白雁声送过萧溶月之后,料想他们切磋武功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自可以丢开手去。
想到自从上了山还没有正正经经跟孟子莺说过话,便找人问了子莺的住处,寻了过去。
孟子莺却不是和他们住在一块儿,是单独一个山头,大约是苏庄考虑到他身份贵重,所以不与常人搅合在一起。
白雁声过了铁索桥,山中林泉婉丽,草木冬青,佳木灵芝,丛生其上。他沿着一条小石阶上到了峰顶,但见平地上一个四合院落,俯视丛山峻岭,荒烟草树乱流,幽雅之极。
山谷和暖,虽深秋时节,仍然蝶舞花丛,鸟鸣高树。跨过篱笆围墙,只见一人着中衣,在院里石桌石凳上用木盆盛水洗头发。
孟子莺洗着洗着,忽然一个人影站到了身前,一双手从木盆里捞起他的头发,白雁声道:“你坐着,我来帮你洗。”
他便心安理得在旁边石凳上坐下。
白雁声一双大手一边轻揉他的头发,一边从石桌上的皂匣里拿了几片皂角出来,用手指捏碎,放在洗发水里。他用手抄了一点皂角水在孟子莺头顶上,然后就双手循着头顶的穴位,一个一个按摩下来,舒服得孟子莺都快要叫出声来了。
白雁声忍不住打趣道:“从没有见过有皇帝可怜到自己给自己洗头的。这皇帝不做也罢。你那个亲随呢?”
沈君理昨日下山去追商太微了,此时还没有回来。孟子莺就淡淡一笔带过。
白雁声听他似是不愿多说,便也住了口。
过了一会儿,反而是孟子莺忽然问道:“你给别人洗过头?”
白雁声微怔,答道:“没有。我只见过雁蓉给弟弟洗头。”
孟子莺轻声问:“你以后还会给别的人洗头吗?”
白雁声的手顿了一顿,孟子莺屏息一会,才听他低声说:“不会了,我今后只给你一个人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