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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那人缩手缩脚站在地下,杨难当问话,他时不时畏畏缩缩偷瞥一眼。
孟子莺在屏风后面摇头。
杨难当一句话打发了他,接着唤一名叫“明光”的人进来。这次来的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牧童,扎着双丫,蹦蹦跳跳进来。
孟子莺仔细看了两眼,又摇了摇头。
杨难当自然寻个理由,又打发了他。再唤一名叫“樱桃”的烧饭仆妇进来。那人面上焦黑不平,一脸愁苦,瘦的像个竹竿,穿毛青布大袖衫,和水灵灵的樱桃半点也不像。
孟子莺望见她走进来的模样,心里已是见疑,再听她刻意压低的声线,顿时眼眶红了。没待杨难当开口问话,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抖声道:“子鸾,你真的在这里!”
孟子鸾猛然抬头,待望见来人面容,忽地转身就跑,刚跑两步,胳膊就被孟子莺大力扯住了,只听他哀求道:“子鸾,我不是来抓你回去完婚的。你听我把话说完呀!”
孟子鸾当真停住了脚步,慢慢回头看他,眼里是又熟悉又陌生警觉的神色,看得子莺透骨心酸。
“子莺哥哥,你真的不是来抓我的?”
孟子莺用力点头,忍不住伸手去摸她坑坑洼洼的脸,哽咽道:“这是怎么回事?”
孟子鸾不在乎道:“在襄阳大火中被烧伤的。已经不碍事了。”
毁容至此,难怪她在苏庄一待三年无人发觉。孟子莺强装笑脸,道:“没关系没关系,金针沈家灵药何其之多,一定能恢复原貌的。”
孟子鸾一把抓住他衣袖,道:“九哥,你到卢大哥坟上去过吗?”
孟子莺愣了一愣,脸皮微红,回头看了一眼杨难当,再转头道:“来得仓促,还没有去祭拜一番。”
孟子鸾就扯他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认得路,带你去瞧一瞧。”
孟子莺回头再看杨难当,后者点了点头,也跟在后面。
三人向后山走去。
山顶上的宾客在贺寿过后大多结伴下山去了。庄上弟子都在忙着收拾残局,看见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人一路走来都是面面相觑,驻足观望。
孟子莺一路上已经弄清了原委。当日襄阳大火中,杨难当重伤致残,先撤离火线。卢辙在城外清点人数,发现孟子鸾走丢,又返身回雷音寺去救她。不料隐藏的火药爆炸,卢辙当场身亡,子鸾被他压在身下免于一死。她将卢辙的尸体搬到城外空地,自觉没脸见中州的将士,又不想再回西川,就偷偷上了苍山,装成了一个烧火做饭的仆妇。她面容在大火中尽毁,倒是省去了日日易容之苦。
萧萧秋雨过后,满山红叶胜火,茱萸似血。侧峰绝壁之前有一座新坟,微微残照之下,庄严肃穆。坟前已有两人在祭扫。
苏皓送走宾客之后脱掉了大红寿袍,重新换上了白布深衣,一脸沉痛之色。酹酒致祭过后,忽然朝身旁的白雁声借剑一用。
白雁声不假思索,立时解下腰间凤鸣剑双手递给他。
苏皓接剑过后,单手拔剑,清啸一声,忽然凌空而起,脚踏虚空,持剑在对面绝壁之上刻下一首诗来:平生几度有颜开,风雨一世逼人来。迟暮天公仍罚我,不令欢笑有余哀。
这一首诗是抒发他百岁之年痛失爱徒,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心情。
电光火石,乱石刮削,每个字都有如成人大小,四人在对面悬崖才能看得清楚。他借下坠之势刻完第一行字,足尖在山壁上一顿,倏地又拔高几十丈,复刻下第二行字。如是者三,终于将这一首七言古诗刻完。随后持剑在石壁上用力一拄,人已经纵回对面孟子莺、白雁声他们所立的山峰。
他用拇指顶剑出鞘,清啸,刻诗,几乎在眨眼间完成。白雁声、孟子莺尚来不及喝彩,待他跃回山峰,还剑给白雁声,两人才回过神来。
原来真人不露相!凭这一手百年武功,老魔小丑岂堪一击,不过是他自重身份,不愿和小辈过招而已!
苏皓笑吟吟道:“没想到老夫七十年前所铸的剑还这样锋利无比。真是可喜可贺。可惜的是老夫再也铸不出这样的名剑了!”
白雁声又惊又喜,双手捧着凤鸣剑道:“原来这是苏老所铸的剑!却为何在鲜卑胡人手里?”
苏皓看他一眼道:“胡人里也有大英雄大豪杰。若是明日那个姓萧的小姑娘还能起床,你带她到这峰上来,我给你们讲一讲七十年前的故事。”
白雁声连忙答应。
苏皓走前,忍不住再看他一眼,笑道:“你祖上是淮南侯白简么?子孙倒没有辜负他生前一世英名。”言下之意是连白雁声的祖宗都识得。
白雁声顿时肃然起敬,目送他白衣飘飘而去。
苏皓走后,孟子莺上前,坟前致祭。三叩首之后,起身酹酒一觞。随后转身向孟子鸾道:“子鸾,你与我说实话,为何待在苍山三年没有音讯?”
子鸾此时目眶通红,走上前来,抚摸卢辙的墓碑,低头道:“卢大哥是为救我而死的。我一生一世都要在这里为他守墓,不离他半步。”
孟子莺一阵头昏脑涨,眼前发黑,被身旁的白雁声伸手扶住。不经意间却闻到他脖颈间沾染的女子体香,更是火冒三丈,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杨难当眉毛一挑,尴尬别过脸去。
白雁声硬生生挨这一掌,脸上立现个五指山,嘴闭得死紧,却没有松开手。
孟子鸾却吓了一大跳,以为子莺是要打她,结果错打了白雁声,遂流泪道:“九哥,当日的情形你没有亲眼看到。我经历了这么一遭,已经心如槁木死灰了。你就当我已经死在襄阳了,与沈家的婚约也就算了吧。”
孟子莺心潮澎湃,这才明白她放着伤脸不医不治,是早已有了不嫁之心。对女子来说,容貌犹如生命,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还顾忌其它吗?他抖声道:“你何必自苦如此!沈家的婚约罢了也就罢了,我另给他们寻个好姻缘,教他们满意就是了。孟子攸他……你我的兄长已逝,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了,你真的忍心叫我看着你这样吗?咱们先回西川把脸伤治好成不成?”
孟子鸾满脸是泪,摇了摇头,目光在卢辙的墓碑上缓缓流过,柔情无限:“他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我伤这张脸算什么。他救我也许只是一时义气,心中未必有我,但我活过来之后心里已经有他,不能不报他救命之恩。九哥,你给我治伤必定要用到沈家,我不愿欠他们的人情。他们家的嫡子金尊玉贵,定然看不上我这张脸的。”
孟子莺给气的直想拖她出来打一顿屁股才是。然而看她一脸心满意足,无欲无求的模样,又满腹辛酸。他抬头瞥了一眼白雁声,心想难道她花一般的年华,真的要像当年在永城埋葬的白雁蓉一般,根本不曾开过,就已经凋零了吗?
杨难当情知此时易缓不易急,推动轮椅上前道:“在离此地几十里远的苍山余脉,有一处叫药王庐的地方,相传是神农尝百草死后的义冢所在。药王庐住着一位姓阮的大夫,医术或许比不上金针沈家,但也是这百里以内有名的神医。十七姑娘要是不嫌弃,家师可请他来替姑娘诊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陛下日理万机,姑娘与陛下血脉相连,怎忍见他为了姑娘的事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孟子鸾抬眼望了望她的九哥,方才情急之下只想到逃跑,却不暇细看。如今一望,果然比之三年前更加憔悴神伤,她咬唇不语,心里已经有所动摇。
孟子莺长长叹息道:“十七妹,想你在西川的时候,翠绕珠围,父母兄弟视如明珠,尚且有不趁你心意的时候。如今过这样寒苦的生活也能甘之如饴,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你愿意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我会常常叫人来看你的。你有什么事也都可以像从前那样和九哥商量。”
天命如露滴,如幻更似真,相逢若相知,逝亦不足惜。
孟子鸾泪如雨下,走到他面前,牵着他的衣袖道:“从前的日子我一点也不留恋。目下我还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但唯一确定的是,你永远是我的九哥。”她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孟子莺也是心酸落泪,兄妹俩手拉手哭了一回,子鸾拭去眼泪,轻快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去张罗晚饭和夜宵了。”
孟子莺闻言心下剧痛,但还是故作笑靥,松开了她的手。
孟子鸾脚步沉稳,不曾回头。
白雁声上前对杨难当道:“杨大哥,当日襄阳发生的一切我都知晓了。是雁声无能……”
杨难当举手阻住他话语,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