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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你这便叫车回去罢。爷知道你管不住我,不会怪到你身上。”
我呆道:“爷那里……瞒不住的吧?”天风丑看我一眼,便如看白痴一般。我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怎么想起来做这种事……”
天风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我做这事就很奇怪吗?”目中闪过异色,不过就又恢复平淡,不容我再说,扬声道,“是温姑娘么?你们可以进来了。”
9
我们并没有在集雅阁坐很久,天风丑也再没有其他让我觉得古怪的举动。只是最后结帐的时候,天风丑为我们的一壶茶两碟素点心付了一百两的银票。也不知道他是请雁门送信,还是打探消息。我根本没有看出他们什么时候做成的交易,更不用说交易的内容了。
从茶楼出来,天风丑又再问我想去哪里,我没有主意,他便说去看船。我随他慢慢地一路逛过去,看了许多新奇物儿,足足花了个多时辰才到码头。
码头上乱纷纷的到处是人,且是跑船抗活的粗人居多,我远远地看着,就有些后悔。亦步亦趋地跟着天风丑穿过一堆堆的货物行李和闹攘攘的挑夫人客,找到我们来时乘的船。留在船上看守的四个极乐宫仆役一个不缺,见我们来,很恭敬地上来见礼。天风丑约略问了这几日的情况,又再交待几句,就带着我离开。
从码头出来,好容易避过那些敞胸露怀、帽歪巾斜的痞棍混混,重又回到秩序较好的商街,我这才松一口气,放松手中紧扯着的天风丑的衣袖。天风丑睨我一眼,以眼神问:“怎么了?”
我道:“怪道书上说天下码头都是龙蛇混杂之地。那些粗汉盯着我看的样子,简直是饿狼看猎物般,吓死我了。”
天风丑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停了一停,说出句我万万想不到的话。他说:“既知那目光吓人,以后就别那样看我。”
他……天风丑说我的眼光吓人?我曾有用看猎物的眼光看他?!我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我浑浑愕愕地跟着天风丑往前走,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的时间我们一直在城中逛。我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天风丑身边,完全不知他还要做什么,去哪里。走在他身边,就是幸福。就这样一直逛到天色暗下来,街上的店铺纷纷打烊,酒楼客栈挑出大大的灯笼。
走过一条两旁全是酒楼的街道,天风丑放慢了步,边走边左右瞧看。我以为他在考虑在哪里吃晚饭,便也跟着张望,看见听说过的酒楼,或一些老字号时,便告诉他,尽我所知给他介绍各家的菜式。天风丑迟迟不做主意,只默默听着。整条街走完,也未做出决定。我心里很觉奇怪。天风丑平日行事很是果断干脆的,也不十分讲究饮食,在哪里吃饭这种小事,委实不该如此犹豫不决。
看看到了街口,天风丑停住。我跟着站下,借着路旁酒楼大门的灯光看他,居然一脸若有所思神情。我试探地道:“全苏州有点名气的酒楼都在这条街上了呢,很难选吧!嗯,我觉得……”
天风丑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去。终于拿定主意了吗?我咽下后半段话。走回街道三分之一长短,天风丑脚步微顿,忽然转进左手边的巷子。我在后面跟着,走不多远,忽然发觉不对。
这道巷宽窄只勉强容得一车通过,巷两边疏疏落落,挑的尽是红灯,空气中浮荡着软腻的脂香。虽然昏暗中不太看得清,也不难判断是什么样的地方。天风丑到底要做什么,竟往这种地方走。
“风哥!这里……”我伸手扯住天风丑的衣袖,停下脚来。
天风丑扫我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想来?”脚步不停。
我近乎本能地跟着,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这条巷里是什么所在,难道就不知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这两年我虽读了不少书,道德礼法什么的学了好多,只是自己的出身经历摆在那儿,从没把那些东西真正看进心里去。我忌讳的,也根本不是道德礼法。在徐府的时候,我敢私通婢女,实是少年初尝情味,不克自制,换了现在未必会做出来。更何况雨扶风也绝不是徐长清可比的,同样的事,犯在他手上,可不会是转卖送人之类的结果。
浑浑噩噩中思虑未定,我已跟着天风丑深入小巷。两旁红灯光影映照下,我俩的装束外貌,立即如来大群莺燕,“公子”、“少爷”地赶着乱叫,满眼缤纷,满耳娇声,浓郁的脂香呛得我鼻子发痒直要打喷嚏,身体左、右、后背不知挨了多少温软柔腻的挤擦,心中尚自惊疑不定,血液流涌却不免加快了速度。天风丑身手高明,走在我前面,手臂略微拨挡,轻轻易易将挤上来的涂脂抹粉的女子们分开,走入一处不宽的窄门。
进门是个花木扶疏的小小庭院,穿庭而过就是灯烛辉煌的大厅。厅中陈设华丽雅致,壁上挂着诗词书画。十数个老嫩不拘的人客,分四五桌坐着,俱都衣服丽都,气派不凡。几个彩衣绣带的女子穿梭走动,为各桌送茶添水。听见我们进门,目光纷纷转过来,声息为之一静。
“两位公子来啦!快这边请……”随着娇音,一个白衫红裙,双十年华的女子婀娜走来,无比亲热地伸手拉向天风丑的衣袖,笑容满面地招呼,“两位公子贵姓?喝茶还是听曲?向来是哪位姐妹招呼的?”
听她的口风,再看这房舍布置,应是比较斯文风雅的顶级书寓。我略松口气。方才外面那架势真是吓人,还好天风丑没把我带去那些二三等的所在,这里的气氛就好多了。这迎客的女子虽然年纪略大,相貌却是颇佳,脂粉浓淡恰到好处,装束举止也算雅致,看在眼里还是很舒服的。
天风丑大概也有同感,这次没再推挡,任红裙女子拉住自己袖子,口里应道:“我姓风,他姓王,麻烦姑娘帮忙我们找个清净房间,预备几样精致酒菜,我们尚未用饭……我们第一次来,在这里并无什么熟人的。”
红裙女子美目亮起来。
我有种想翻白眼的感觉。只论态度,这番话讲来倒也称得成熟老练,只是太客气了,实在不是跟书寓中人讲话的口气。就是没有那最后一句,只凭这股客气劲儿,人家也知我们是第一次来的雏。看这鸨儿的神情,没准儿还当我们是专门来开荤的童子鸡……
嘿嘿,这个你可看走眼了!我心中窃笑,忽然闪过一念,斜目瞄向天风丑的背影:不知风哥与他那位胡小姐有没有过……唔?
红裙女子的手已经从扯衣袖转作直接拉手儿,半边身子几乎靠上天风丑的手臂,神态亲妮地娇笑说道:“原来是风公子、王公子,你们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涵碧楼的小菜,全苏州都是头一份儿。后面竹字厅正空着,两位请随我来。不过,风公子王公子到涵碧楼,不会是只为了精致小菜吧?不叫几个姐妹唱几支个小曲儿助兴?”
说到最后一句,满面含春,眼波流转间,尚不忘照应旁边默不出声的我。那一股媚人风情,便是见惯风月的我看在眼里,也不由心中微荡,果然是不负“苏州第一书院”之名。
10
这间“竹字厅”中所有陈设器具,都是竹制,别有番雅致况味。顶级书寓自有其高明之处。我们随着红裙女子温言进入小厅时,已有两个年方垂髫的清秀丫头在忙着铺陈桌椅,四样看着就清新适口冷盘已经摆在桌上。等天风丑和我入座,温言又问我们想叫谁陪酒。
我隐约知道这种高级书寓,虽也做皮肉生意,却总要半遮并掩,不是一般青楼妓馆的直白。姐儿们不仅要有好相貌,更要懂琴棋书画诸般才艺。这里的“校书”,都要经专人调教,多年习学,才有资格挂出牌子接客,还有许多“卖艺不卖身”的。就是不以这旗号做招,也轻易不会灭烛留客,总要听曲、喝酒、弹琴、下棋地来上三五趟,有了一段时日的交情,才谈别的。初次上门就留宿是不可能的。
也是因为知道这规矩,我才能安心跟着天风丑进来。吃吃酒听听曲儿什么的,便是雨扶风知道了,也不会怎么严重。从这温言只问陪酒、唱曲儿来看,我所知大略不差,更是安心,胆子也大起来。我兴致勃勃地接口道:“刚才我风哥已说了,我们还是头一次来,哪里知道你们这涵碧楼哪个姑娘出色啊!温姑娘总要先介绍一下吧。”
温言微觉意外,眼光往我脸上飘,掩口轻笑道:“王公子说得是。两位同来,又不宴客,想是兄弟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