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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阵腥甜,呕出了一口血。
「我想就到此为止。」梅留云说,「几位还是尽快回去,如果再继续死缠的话,锦衣卫不会手下留情。」
卢文风怒瞪梅留云,眼角余光瞟见天际泛起金红参差灿烂的诡异光芒,心中隐隐浮出不祥预感。于是使了眼色,招回几个兄弟一起回庄。
王崑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离去,趁着梅留云不注意时,向后一招手,一个随侍小太监立刻跑到跟前,王崑在小太监耳边低语几句,小太监点点头,「遵命。」接着便往另一边退开,一下子消失踪影。
中午,伴随着一阵狗吠声,渡能惊慌失措的从外头的菜圃跑回寒山寺后院,一边啜泣、一边七手八脚的想闩上门;他的后头追着一条龇牙咧嘴吠叫不停的黄狗,在后方稍远处,一个穿着土黄衣裳的牧童正抱着肚子大声取笑渡能,「爱哭的胆小鬼!」
「快出去、快出去!」渡能急忙的想关上门,但是动作不够快,黄狗的鼻子已经半钻进门内,渡能想把黄狗轰出去、又不敢,只好顶着门。
看到渡能的模样,牧童笑得更厉害了。
突然一声口哨转移了黄狗的注意,渡能转头一看,「丰施主……」朱宸济手上拿着一段小骨头,在狗鼻子前晃了晃,接着用力一丢,黄狗立刻飞冲出去;朱宸济趁机轻轻关上后门。
「谢谢丰施主。」渡能说,朱宸济拍拍渡能的头,半开玩笑的说:「别告诉明吾大师我在寺里开荤戒。」渡能用手背抹掉鼻涕眼泪,点点头。
「小师父,那么早出去干什么?」朱宸济故意逗他,「难道小师父也偷吃荤?」
渡能连忙摇头用力否认,「不,我才不像丰施主,是大师父派我出去多叫一些青菜,寺里又有人来投宿修禅……啊,梅施主。」
朱宸济有些惊讶,慢慢的回头,看到梅留云有些僵站在不远处,他似乎只是不小心路过却被渡能叫住,显得有些尴尬。
朱宸济转回头,脸上淡淡微笑,「小师父,追你的黄狗是那个牧童的吧?」朱宸济转移话题。
渡能点点头,「他是为村里放牛的牧童,老是欺负我,他很坏,没有人愿意跟他玩。」
朱宸济突然心中一怔,「小师父,他会欺负你,其实只是因为他很寂寞。」
渡能一脸不解,朱宸济先是微笑,接着才淡淡的说:「他以为欺负你,你就会跟他玩了。」朱宸济的话语中颇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慨,同时,他偷望了梅留云一眼;后者却依旧一脸淡漠。
「为什么只欺负我?真倒霉!」渡能小声的埋怨。朱宸济拍拍渡能的肩膀,「别说傻话,去问问梅施主,他最会对付这种人了。」
渡能看着梅留云,低声偷问朱宸济:「真的吗?」梅留云轻皱眉头,斜瞪了朱宸济一眼。
「小师父,别看梅施主现在是威风八面的千户大人,他小时候可是个倒霉鬼。」
渡能不相信,认真的问:「那么好看的人小时候也很倒霉吗?」
朱宸济看着梅留云,眼神含情、嘴角带笑:「是啊,倒霉透了,没人像他那么倒霉。」
「会倒霉是因为遇到了一个恶劣的煞星。」梅留云冷冷的说,然后别过头快步离开。
「倒霉鬼!」梅留云没走多远,冷不防的听到背后有人这么轻声叫道,那曾是他极为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凛,却不想回头。他故作不闻的继续向前,还没踏出两步,却被拽住手腕猛得一拉,愤然转头,竟发现自己与朱宸济的脸正面相对,彼此距离不到一寸。
「倒霉鬼……」朱宸济喃喃的说,眼前的人几年不见更显清丽,教他一下痴了,竟闪了心神。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轻触对方的脸颊,梅留云却往后一闪,避开了他,「丰四爷,有何指教?」发现梅留云语气如冰刻意保持距离,朱宸济心头一紧,「这里没有外人,倒霉鬼……」
「我是锦衣卫千户,丰四爷最好知道自制。」梅留云铁着脸打断朱宸济的话,并将他的手甩开,「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将我绳之以法吗?」梅留云不近人情的态度让朱宸济恼火起来,他哼笑一声,「都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大喜,怎么遇到梅千户却教人一点也不喜、还扫兴的很?」
梅留云心中隐隐刺痛,几年下来,他不敢奢望对方的关怀,根本连只字片语都不曾收过;到最后,等到的竟然只是一句扫兴,看来自己在对方心中不过是个碍眼之辈,他强忍感伤,脸上依旧冷漠,「既然如此,不好打扰丰四爷的雅兴,告辞。」
「梅千户真是好大的架子。」朱宸济冷笑道。
梅留云不再理会朱宸济的讥讽,迳自转身跨步离开,朱宸济却更快一步的拦住他的路,「站住,你和东厂阉党来寒山寺做什么勾当?」
「寒山寺是佛门宝刹,菩萨慈悲、佛性无界,广纳四方众生;四爷可以来此禅修、我等凡夫俗子难道不能进香?」梅留云不留情面的反诘。
「我倒忘了你有多巧舌善辩。」朱宸济夸张的笑了两声,接着眼神一沉,「你以为自己和谁说话?」
梅留云别过头,「你既然以丰四自称,我当然是和丰四说话。」他的态度虽然强硬,但语气却略有软化,「奉劝四爷,没事最好尽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免得东厂以假做真,趁机冒犯……」
听到对方话语中微露关切之意,朱宸济的心头不禁一暖,他一个箭步过去从后头环抱住梅留云,「我原意只想叙旧。」他贴在梅留云的颊边,一股淡雅气息教他心神荡漾,于是更在耳鬓轻嗅厮磨,低声呢喃说:「……知道吗,煞星可想煞倒霉鬼了。」
对方的臂膀和胸膛顿时让梅留云的心头一愀,却咬着牙强装无动于衷,扳开朱宸济的手臂,避而从另一边离去。然而,「倒霉鬼」这个名字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听到人这么叫他。
第三章
二十年前,皇城。
毓德宫里,皇上召见大学士申时行、高存之等人,将几个四岁以上的儿子正式引见介绍,「皇长子该是时候出阁读书了。」申时行说:「看皇长子仪表堂堂,是内藏美玉之材,得要早点琢磨才行。」
由于皇后无子,皇太子的储位一直悬而未定,皇长子朱宸洛是宫女所生,一直不受皇上宠爱;皇上所疼爱的三、四子,却碍于不是长子,不好立储,于是看似和谐的后宫,其实却为了争夺太子储位而明争暗斗。
「嗯,美玉的确早琢磨早成器。」皇上似乎也非常认同。
「皇上五岁时就已出阁读书。」另一名大学士赵志邵也附和:「皇长子已经九岁,算晚了。」
皇上则拉过身边另一个儿子,「这个老三,宸洵,和朕当初即位的时候一样大,现在却还离不开他母妃郑贵妃,吃饭还要人喂呢。」边说边摸着朱辰洵的头,一脸慈祥。
几个大学士彼此对望了一眼,皇上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看来又是使出「拖」字诀,「倒是这个老四……」四皇子朱宸济虽然年纪小,个头却已经比老三高;眼神晶亮锐利,看起来相当机伶,「已经会背『论语』了不是?」
听父亲一说,朱宸济立刻「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的大声背诵起来。几个大学士听了都点点头,皇上又说:「朕看……就让他先念书吧。」
朱宸济的母亲黄贵妃来自书香门第,尽管体弱多病,但对于儿子的教育却是相当注意,但让儿子提早就学却另有原因。
「黄贵妃,四王爷又闹事了。」不久前,内监又气急败坏的跑到黄贵妃跟前告状,黄贵妃脸色一沉,「那个煞星这次是打伤什么人了?」
内监又气却又好笑的说:「哎,四王爷自称是『美猴王』,把御花园里的汉白玉石桌、石椅都给翻过来了!」
黄贵妃无奈的摇摇头,才几岁的孩子就生了一身的蛮力,整天在后宫闹得不得安宁,四皇子的确是天资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但是好动暴戾,教他新东西是能获得暂时的安静。
等他学会之后,腻了,又开始翻天作乱,已经打伤了几个小太监不说,连资深的内监们也被他整的哭笑不得。黄贵妃于是想出法子教他背「论语」、「诗经」,的确让他乖了十来天,现在背会了,丢了书,又故态复萌。
黄贵妃紧皱双眉,胸口又隐隐作痛了起来,「我没那么大的精力治那个煞星,请皇上找人治他!」于是请求皇上开例让四皇子提早念书,请严格的大学士当老师,教他做人处世的道理。
申时行听过四皇子恶行恶状的流言,在上课第一天